用来对付自以为是的聪明人。
后来那五十余人,便是太笨,远远不如前三拨修士,他便干脆撤了所有禁制,使了一个小手段,结果有人争先,便人人争先。
人心从来让他不意外。
第一拨人进入仙家洞府,抬头便见仙鹤盘旋,也是一招小小的妙手。
世间修道之人,一个个喜欢疑神疑鬼,他不折腾出点花样来,要么蠢到无法上钩,要么怕死到不敢咬饵。
说来可笑。
若是入山之人,一个个浩然正气,谁也不杀谁,各拿各宝,他还真没辙,至多就是关闭大门,让那些修士一个个老死于此。
凉亭对弈的两具尸骸,早年便是如此。
不是真杀不成人,而是得不偿失。
一旦真身显露,那缕残留剑气就不会客气了,甚至可以循着痕迹,直接杀入茫茫白雾当中。
老者在蛰伏千年之久的漫长岁月里,就吃过两次大苦头。
何况仗着境界,以力杀人,如稚童以木捣烂蚁窝,老者最初在异乡故土,做得多了,最终撞见了那位道观供奉之人,所以才会沦落至此。
山上诸多宫观殿阁、天材地宝、仙家秘笈,对于老者而言,已经意义不大,更多还是准备未来等到自己的境界,在浩然天下任何一洲都足够自保,才会开宗立派,到时候所有宝物机缘,便是自家宗门的底蕴所在。那些品相太差的,老人还真看不上眼,支离破碎之后,归于天地,化为灵气,亦无不可。
此地灵气充沛,尤其是水运浓郁,可不是一开始就有的大千气象。
老者当下真正关注之人,不是那三位金丹地仙,是其他三人。
一个是运气太好,所以运气便不好了。
竟然莫名其妙就得了山巅道观的三分机缘,一尊破碎的木胎神像,仙家秘炼而成的碧绿琉璃瓦,水运蕴藉的地面青砖。
还有两人,一个是他破天荒动了收徒念头的,的的确确与山上道缘沾点边,若是真成了师徒,徒弟境界突飞猛进,一日千里,将来在外边奔波劳碌,与师父里应外合,会让他更加省心省力。说不得元婴也随便吃,师父证道果,弟子拿那金丹与元婴与宝物,皆大欢喜,一起在浩然天下登顶,说不得有朝一日,还可以衣锦还乡,让那帮眼高于顶的臭牛鼻子老道,大吃一惊。
一个则是最有意思的一个,所以就成了必须死的一个。
而且多半不用他动手。
到时候反正已经杀到了只剩下五人,再多杀几个,就是水到渠成,顺理成章。
其实那些人若是能够精诚合作,摒弃成见,选择共同破局,再加上那一缕剑气存在,他便要麻烦许多。
就只能“挺着肚子”开始远游,慢慢等着那些家伙,一个个渐渐老死在这座肚里洞天中,一身道行,化作灵气,重归小天地。
只不过可能吗?
绝无可能。
哪怕对方如此相亲相爱,最终出现一位有望跻身玉璞境的元婴。
真到了那种时刻,无非就是他付出一些代价,亲自出手将其打杀。
天地接壤,大劫临头。
可不是他让那三位纸片神祇随口胡诌的玩笑话。
如果有谁能够获得那缕剑气的认可,才是最大的麻烦。
天大的麻烦。
好在目前看来,并无这种天命所归之人。
既然暂时闲来无事。
老人打开一本书页薄如蝉翼的书籍,内容以细微近乎不可见的蝇头小楷写就,期间还夹杂着一页页修士画像。
除此之外,便是一部章回体小说了。
每一章,便是一位修士在此地的经历与生死,事无巨细,皆有详细描绘,所有人在此地的言行,都有一字不差的确切记载,不过每个故事的篇幅,有长有短。
看似谁都是主角,但是谁都会死。
这便是老人无数年来,在偷偷摸摸炼制名山大川之外,最重要的修行之道。
白雾茫茫,山水境内,纤毫毕现。
这便是真正上乘的神人观山河。
如今的圣人坐镇小天地,可不是三教百家早年自己琢磨出来的门道,一样是学来的。
高大老者最想要去拜访的,不是什么三教圣人,而是那座诸子百家当中的小说家修士,他们坐镇的白纸福地。
肯定可以大道相互裨益,好一个如切如磋,如琢如磨。
这座天下的读书人,说话就是讲究。
高大老者抬起头,望向青山之巅的道观方向,感慨良多。
遥想当年,他追随那人一起修道,山中人少,唯有书多,藏书极丰,他也算遍览群籍。
一次那人难得开口言语,询问看书看得如何了。
他答道,看道家典籍,生中有死,有点冷。看佛家经文,苦中有乐,有点热。看儒家经义,规规矩矩,有点烦。
那人便笑言,读进去了些许,远未读出来,人在深山中,见山不见人,还不算好。
只是不等他看书更多,便有了那场一剑递出、剑气如暴雨的惊天变故。
那一剑,真是至今想来,也会让人觉得背脊生凉,肝胆欲裂。
那人临终之前,为了破开天幕,将这座主人更换多次的小天地与自己,一同送出家乡天下,其实已经无力约束自己更多,便只能与自己约法三章。
岁月悠悠,所谓的约法三章,已经不再是什么束缚,如今就只剩下那一缕剑气还在苦苦支撑。
随着这座天下的修道之人,闯入此地,像那武夫黄师,行事一个比一个肆无忌惮,一次次打碎木像,事后他又缝缝补补,重新拼凑起来,对那人仅剩的些许敬畏之心,便随之消磨殆尽。
老人随便瞥了眼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