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一瞬间的事情。
一抹雪白剑光和一道幽绿剑光飞掠而出。
一袭青衫身影骤然消逝,出现在顾陌身侧,又迅猛返回原地,轻轻落座。
顾陌站在原地,呆滞片刻,盘腿坐在小舟上,“好吧,我输了,你继续讲道理,再烦人我也受着。”
这也是荣畅愿意与顾陌一路随行、并且双方关系还不错的原因。
顾陌似乎后知后觉,怒道:“不对!是刘景龙帮你画符才占了先手?!”
齐景龙摆摆手道,“与我无关。”
荣畅说道:“与刘先生确实没有关系。”
顾陌打量了一眼那青衫外乡人,好奇问道:“你为何会有两把不是本命飞剑的飞剑?”
陈平安说道:“你好意思说我?”
顾陌咧嘴一笑,“可惜都没你出剑快,何况不是生死之战,以命换伤,我又没毛病,不会做的。”
陈平安心中叹息。
顾陌除了身上那件法袍,其实还藏着两把飞剑,最少。与自己差不多,都不是剑修本命物。有一把,应该是太霞一脉的家底,第二把,多半是来自浮萍剑湖的馈赠。所以当顾陌的境界越高,尤其是跻身地仙之后,对手就会越头疼。至于跻身了上五境,就是另外一种光景,一切身外物,都需要追求极致了,杀力最大,防御最强,术法最怪,真正压箱底的本事越可怕,胜算就越大,不然一切就是锦上添花,比如姜尚真的那么多件法宝,当然有用,而且很有用,可归根结底,旗鼓相当的生死厮杀,哪怕分出胜负之后,还是要看那一片柳叶的淬炼程度,来一锤定音,决定双方生死。
而顾陌能够一眼看穿初一十五不是剑修本命飞剑,这兴许就是一位大宗门子弟的该有眼界。
荣畅开口说道:“当下有一个相对比较稳妥的法子,就是等我师父来到此地,等她见过了隋景澄再说。不知道陈先生和刘先生,愿不愿意多等一段时日?”
这其实是强人所难了。
相对稳妥,只是相对荣畅和顾陌而言。
对于眼前这位外乡人来说,一个不小心,就是生死劫难,并且后患无穷。若是他今天一走了之,留下隋景澄,其实反而省心省力。能够做到这一步,哪怕师父郦采赶到绿莺国,一样挑不出毛病,自己的“闭关弟子”喜欢上了别人,难不成还要那个男人几巴掌打醒小师妹?打得醒吗?寻常女子兴许可以,但是观看这位隋景澄的一言一行,分明心思玲珑剔透,百转千回,比起小师妹当年修行路上的直爽,是天壤之别。
所以隋景澄越是浮萍剑湖器重之人,他荣畅的师父修为越高,那么这位外乡年轻人就会越危险,因为意外会越大。
之所以荣畅一开始没有如此建议,是这个说法,很容易让有机会好好谈、慢慢聊的局面,变成一场天经地义的搏命厮杀。
到时候两人往太徽剑宗一躲。
便是师父郦采,也不会去太徽剑宗找他们。
既不占理,也无意义。
北俱芦洲修士不是全然不讲理,而是人人皆有自己符合一洲风俗的道理,只不过这边的道理,跟其它洲不太一样罢了。
所以才会有那么多背景通天的外乡修士,在这边死无葬身之地,甚至到最后连死在谁手都查不出来。除了皑皑洲财神爷的亲弟弟,龙虎山天师府的嫡传黄紫贵人,其实还有好几位身份一样吓人的,只是消息封锁,除了宗字头仙家,再无人知晓罢了,例如其中就有一位文庙副教主的得意弟子。
这些死人身后的大活人,老神仙,哪个家底不厚,拳头不硬?
但是你们有本事来北俱芦洲,卷袖子露拳头试试看?
北俱芦洲别的不多,就是剑修多,剑仙多!
陈平安心中有了决定,不过没有说什么,只是转头望向齐景龙。
齐景龙笑道:“我依旧闲来无事。”
陈平安欲言又止。
齐景龙笑道:“我道理没讲够,哪怕我讲完了,太徽剑宗也有道理要讲的。”
陈平安便不再说什么。
然后陈平安站起身,去敲门。
齐景龙已经随手撤去符阵。
陈平安带着隋景澄走到荷塘畔,只要是可以说的,都一一说给她听。
最后陈平安笑道:“现在你什么都不用多想,在这个前提之下,有什么打算?”
隋景澄小声问道:“不会给前辈和刘先生惹麻烦吗?”
陈平安摇头道:“修行路上,只要自己不去惹是生非,就别怕麻烦找上门。”
顾陌坐在小舟上,比齐景龙更加闲来无事,看似凝视舟外莲叶,实则一直竖耳聆听,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不是因为那人说得不合心意,恰恰是她顾陌觉得对方说得还挺有道理,可是对那姓陈的,她从不否认自己有很大的成见,所以才会如此。
隋景澄点点头,笑道:“那等我见过了那位高人再说?”
陈平安说道:“可以。”
隋景澄有些神色黯然,一双眼眸中满是愧疚,她欲语还休。
陈平安皱眉道:“如果处处多想,只是让你拖泥带水,那还想什么?嫌自己修行进展太快?还是修心一事太过轻松?”
隋景澄哦了一声。
既不反驳,好像也不反省。
若是换成自己的开山大弟子,陈平安早就一板栗下去了。
齐景龙依旧坐在原地,非礼勿视,非礼勿闻。
但是修为高,言语清晰入耳,拦不住。
荣畅可能才是那个最苦闷的人。
大局已定,一开始火急火燎的顾陌,反而变成了那个最轻松的人,瞧着那对关系奇怪的男女,竟是觉得有点嚼头啊。
之后顾陌和荣畅就在这座龙头渡仙家客栈住下,两栋宅子都不小。
与那荷塘宅院相距较远,也算一种小小的诚意,免得被那两个青衫男子误认为是不放心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