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东山在小院廊道那边,坐起身,惊讶道:“茅小冬这榆木疙瘩,都要合道了?”
崔东山向后倒去,手脚乱动,就像一只被人翻过来的雪白乌龟……他使劲嚷嚷道:“我怎么还是个狗屁元婴啊,以后还怎么活啊,我没有脸见先生了啊,谁来打死我算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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蜂尾渡。
三位老人并肩而行。
瞧着岁数差不多,实则悬殊极大。
在此土生土长的那位老人,以往来来去去,都不愿现身,实在是厌烦了那些俗世纠缠。
只是这次有个老家伙说你又不是过街老鼠,藏头藏尾算怎么回事。
于是三人就这么大摇大摆出现在了蜂尾渡街道。
名为刘老成的老人,已经察觉到一些震惊视线,只是假装看不到,心中苦笑不已,默默带着身边两人去往那条小巷祖宅。
刘老成心想要是你们知道身边两人的身份,你们估计得吓破胆。
除了他刘老成是祖籍就在这青鸾、庆山、云霄三国接壤处的蜂尾渡,最终成为宝瓶洲至今尚在人世的唯一一人,以山泽野修跻身上五境。
其余两位,一个是无敌神拳帮的老帮主,高冕。为了江湖义气,两次从玉璞境跌回元婴境的宝瓶洲著名修士。
跟刘老成是关系莫逆的至交好友,所以这次刘老成去争夺杜懋飞升失败后的琉璃金身碎块,专门喊上了高冕。
高冕身材矮小,身穿麻衣,匪气十足,貌似凶悍,比起刘老成,更像是一个打家劫舍的山泽野修。
至于最后那位身穿长袍的别洲修士老者,估计如果没有刘老成和高冕帮着证明,任由他自己扯开嗓子大喊自己名号,都绝对不会有人相信。
姓荀名渊。
玉圭宗老宗主,桐叶洲仙人境第一人。
云窟福地的姜氏家主姜尚真,那么一个跋扈大修士,见着了宗主荀渊,一样要夹着尾巴做人……准确说来说是做玉璞境神仙。
到了藏龙卧虎的那条小巷尽头,高冕咋咋呼呼问道:“刘老儿,姜韫那小子啥时候来我们帮派当供奉?长得那么俊俏,我估摸着肯定能骗来不少仙子来我山头做客。”
刘老成无奈道:“我弟子跑去神拳帮待着,就为了让你过过眼瘾,多瞧瞧各路仙子?这种破烂事,我怎么跟姜韫开口?不然你借我脸皮用用?”
高冕大步跨过门槛,“你就跟我装蒜吧你,当年我们一起走江湖那会儿,你学成了那旁门秘术,图啥?除了偷法宝,还偷了多少仙子的……”
刘老成一把捂住高冕嘴巴,恼羞成怒道:“谁没有一段年少风流的荒唐岁月,聊这些有的没的,也不怕恶心了荀老前辈?”
荀渊笑眯眯道:“哪里哪里。”
高冕坐在院内,大手一挥,“刘老儿,去买几坛最地道的水井仙人酿,家里边肯定给姜韫喝完了,想都不用想。”
刘老成与荀渊告辞一声,离开院子去买酒。
回来的时候,结果看到两个家伙,又在欣赏那宝瓶洲许多中小山头“生财有道”的水花镜月,是一幅画卷,高冕已经准备好了一大堆神仙钱,老仙人荀渊身前那边桌上,更多。
刘老成对这些实在是不感兴趣,但还是给荀渊递过去一壶水井仙人酿的时候,客气了一句:“老前辈真是有雅兴。”
荀渊笑着点头。
画卷上,是一位正在焚香作画的“仙子”,身形曼妙,故意拣选了一件略显紧身的衣裙。由于画卷景象,可以交由看客自行调转方向,故而那位仙子的坐姿,就连绣凳的大小,都是极有讲究的,她那丰腴的身段,曲线毕露。
高冕斜瞥了一眼正襟危坐的荀渊,嗤笑一声,伸手将画卷景象旋转些许,立即便是一幅侧看山峰的动人画卷了,又双指微动,画卷中女子蓦然扩大几分,四周景象则随之退出了画卷。
高冕不忘讥笑道:“装什么正经?”
荀渊赧颜而笑,似乎不敢还嘴。
刘老成自顾自喝着酒,很是无奈。
据说分属两洲的两位同道中人,一开始属于不打不相识,在宝瓶洲各类镜花水月这座江湖上,绰号玉面小郎君、别号武十境的高冕,与真实身份的无敌神拳帮老帮主,言行一致,火爆脾气,喜欢经常骂人,骂那些矫揉做作、而且势利眼的仙子,最见不得她们逮住一两位冤大头就可劲儿谄媚,公然打情骂俏,全然冷落其余看客。而自号一尺枪的荀渊,一直是默默砸下神仙钱,见到不喜欢的,也不会说什么。
只是两个人随着砸钱越多,名气越来越大,最后一次在关于神诰宗贺小凉和正阳山苏稼,到底谁才是宝瓶洲第一仙子这件事上,起了争执,两人“大打出手”,一人一句,每次一颗小暑钱,砸了一大堆,让人叹为观止,一时间都在猜测这两位到底是哪座宗门里头的老祖宗,出手如此阔绰,将小暑钱当雪花钱打水漂,却又从不曾传出半点与仙子们的绯闻艳事。
许多小山头的女子修士,为了为师门招徕生意,不惜或者被迫去让那些擅长摸骨法的旁门练气士,改变先天面相与身姿,至于为此会不会牵连命数,坏了大道修行,不管,委实是顾不得,任由那些精修此道的修士在脸上动刀子。有此玉面小郎君和一尺枪又偶遇了,当时许多看客眼尖,一眼发现了某位三流仙家门派的仙子,面容变化颇大,一时间嘲讽四起,尖酸刻薄,怪话连篇。
那位仙子羞愤欲绝,却也不敢还嘴半句,她只是道歉,一直道歉。
如此一来,讥讽谩骂越多,肆无忌惮。
不曾想玉面小郎君突然砸钱,开口说话,仗义执言,将那些看客大骂了一通,一尺枪随后跟上,两位死对头,破天荒,头一遭同仇敌忾。
最后小郎君丢完了神仙钱后,继续骂,“挣钱不易,修行不易,人家小姑娘是跟你有大道之争了,还是砍了你全家?非得这么没完没了拿话糟践人家?你们这群小王八蛋当初就不该给爹娘生下来,老子要是有那大神通,非要沿着光阴长河溯流而上,在你们爹娘床上打架的时候,一巴掌拍烂床。”
最后小郎君对一尺枪撂下一句,“你这家伙还算是个带把的,就是眼光差了点,竟然喜欢贺小凉多过苏稼,一看就是个修行没大出息的。”
在那之后,一尺枪就成了玉面小郎君的“跟班”,只要撞在一起,一尺枪次次狗腿得很。
在高冕和荀渊砸钱之前,已经有人开始以言语调戏那位仙子,镜花水月中,反正看客各自之间谁都不知道是谁,往往都会肆无忌惮,习惯了往下三路走,经常会有人欣赏画卷、水碗之时,手边就搁放着几部风靡人间的艳情小说。
大概是给殃及池鱼,站在一旁为仙子研磨的婢女,也被牵连。
婢女名为石湫,是这座山门新收不久的记名弟子,每当主人露面,她偶尔会出现在画卷中,不是端茶送水就是递送东西,做着伺候人的琐碎活计。
其实她的身段犹胜那位仙子,但是山上修行,始终是靠天资和境界决定身份。
对于这些,高冕和荀渊是老江湖,习以为常,一般来说只要不太过分,不会说什么。
不过那位名为石湫的婢女,大概尚未习惯那些不堪入耳的羞辱,眼眶微红,咬着嘴唇。
祸不单行,这个画卷角度,高冕刚好看到在桌子底下,兴许是恼火婢女大煞风景的仙子,飞快一脚踩在了身旁婢女的脚背上。
高冕原本都想要开始丢掷神仙钱了,看到这一幕后,将手上一把雪花钱丢回钱堆。
拿起酒壶喝了口酒,高冕冷哼道:“又是这种娘们,白瞎了从俗世大族带往山上的那点书卷气。”
荀渊微微一笑。
高冕觉得有些扫兴,只是喝酒。
刘老成提醒道:“老高,你悠着点,没喝酒,你是宝瓶洲的,喝了酒,整个宝瓶洲都是你的。这可是我祖宅,经不起你发酒疯!”
高冕冷哼一声,突然问道:“小飞升,你觉得你觉得无敌神拳帮这个名字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