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入腊月之后，暴风雪会将整个北方淹没，紧闭门窗的军营，只留少数人站岗值哨。当初重伤的兵里有一大半没有挺过去。不只是技术和药物的问题，太过寒冷的天气，没有营养的饮食，可能随便的什么小细节，就会夺走一条人命。活下来的伤残士兵，韩慎沣每人发放五两的抚恤，五两的盘缠，一共十两，在元宵以后就可以离开这吃人的边关归家去了。
上位者没有时间关心这些人今后怎么生存。原本都是家里的青壮劳力，一场战争下来，这样活着还不如直接死在战场，起码不会拖累妻儿爹娘。
轻伤的已经好的七七八八，整个军营不是在修补铠甲，就是在检查兵器。军队有铁匠，这些人也算是军户，大半生都在制造兵器，差不多把家安在边关。
这天苏青禾等人也在检查兵器，其实军中的长矛刀剑，都是铁制，只不过太脆，尤其是苏青禾自己使用过后，发现很大的弊端，锻造技术太过原始，难道这里的人还不知道钢的炼制？
于是在结束一天的任务之后，就去找了桑珏，问道：“校尉，卑下有几个问题，不知道军中的铁匠师傅允许面见吗？”
桑珏奇怪，问他要干嘛。苏青禾说是一些兵器锻造上的问题想要请教。
涉及到兵器就是军中机密了，不是谁都可以接触的。苏青禾一个小小军户子，做什么问兵器？
“新兵营的时候没学过军中规矩吗？兵器是机密。你想干什么？”说着声音越来越冷。
苏青禾只是想到点提升质量的办法，一副踩了尾巴的样子，难怪一直不进步。
苏青禾道：“我当然知道是机密，但是若我能想到办法提升兵器的品质呢？”
桑珏严肃的审视这个少年，圆脸圆眼，看着还很稚气，但是眼神坚定清正。想到战场上毫不退缩的小身影，也就放松下来。问他有什么想法，不如说出来听听。
苏青禾也知道，自己的身份是接触不到那些核心东西的，但是如果能通过桑珏而达到目的也行，她不指望这种东西功成名就。
“第一点，军中的刀剑和其他兵刃的长度都可以调整，比如刀长剑短，要适合步兵的使用，枪和大刀这种马上兵器，需要结合马匹的高度，箭尖也可以改进。第二点就是铁的品质，我有一法，可以增加铁的硬度又不至于太脆。”
当初认人名的时候就桑珏知道这小子喜欢用鬼点子，而且胆大细心。庆军的武器除了兵部每年的补给，就是各军自行融了重新炼制。郑三儿他们就是干这个的。没想到他能注意到这些。
两人从日落到亥时初，苏青禾口述，桑珏动笔。画出了带倒钩的箭簇，标有明确尺寸的刀、枪、剑、长刀、马蹄铁等东西。苏青禾走后，桑珏还整理了详细的文字记录，一直忙到深夜。
第二天吃过早饭，桑珏就带着厚厚一沓东西面见大将军，两人在房间内密谈了好几个时辰，中间送水送饭都进不去。
半下午的时候，桑珏一脸疲惫的从大将军那边回返，眼中还有期待，如果苏青禾的办法成功，哪怕是一件，那就是大功，任何能提升整体实力的办法，都是整个军队胜算。
苏青禾手里还在兵器库擦拭，用的是冰水，金属又是良导体，刚擦伤的水渍，一会儿又留下一层薄薄的冰碴儿。苏青禾的手指头都冻僵了，正在搓手哈气，那边韩庭就来找。
苏青禾进了桑珏的营房顾不上打招呼，先凑近火盆烤火，桑珏看着那双通红的小手，火光透过指缝像玛瑙手镯。
等苏青禾缓过来，手又开始痒，只能不停的搓挠，桑珏皱眉，这么娇气？
你等会儿跟我走，大将军决定试试你说的几种方案，但是铁匠那边你得盯着。大将军说，只要有一件可用，就算你一功。
桑珏带着苏青禾经过层层防卫，进入到铁器营，一股热浪已经冲到大门口了，里面传来丁丁当当的打铁声和汉子的吆喝声。
苏青禾观察这这里，守卫严密，地方也够大，远离人群。在门口不远的荒地上，堆着废料，里面是废矿石头和……煤？苏青禾扒拉出一块，闻了闻，确实是煤，但是质量不太好。拿着黑石头跟桑珏往里面走，一只见到一个黑瘦又精壮的老头。
郑三儿打了一辈子铁，现在年纪大了，就盯着儿子传承他的手艺，捡到桑珏带着苏青禾过来一愣，连忙行礼。
桑珏拿出一块铜制令牌说道：“正六品校尉桑珏传大将军令，命铁器营暂停一切兵器修补翻新，专心炼制图纸上的这些，将军急用，我后边这位是苏青禾，图纸方面有任何问题找他，我会每天过来查看进度，这是图纸。”
外面风雪肆虐，铁匠这里热的直冒汗。
别人还能脱了衣服光着上身，就算这样也是浑身淌汗。苏青禾不敢脱，就算现在身材没什么起伏，但是皮肤不同于男人太过明显。忍着热气跟郑三儿探讨。
郑三儿是祖传的手艺，从来没听说过把铁块融了再定形，上百年传下来的都是锤炼和淬火。但是大将军有令，还派了人盯着，郑三儿不得不叫过儿子和徒弟交代下去。
那边准备模具和炼铁的炉子，这边苏青禾拿出那块黑石头问道：“郑伯，这个东西你们是用来做什么的？好找吗？”
郑三儿拿着对光看了看，说道：“这个啊，原本有人拿回来烧炭盆，但是好大的烟还熏死过人，这是上次送矿石的车里掺的。”
“哦？这么说不是咱们这边挖出来的？”苏青禾有点失望，本以为找到了煤，就可以过个舒服的冬天了。
“咱们这哪有闲人挖石头啊，不是忙着打仗就是操练，也就是腊月这段时间休战能轻省一点。这是西边运过来的，听说挖矿的经常碰到这东西，混在矿石里太常见了。”
看来以后可以问问桑珏，西边哪里有开矿的，煤是个好东西，用处也多，如果组建专门开采的话，要比炭更便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