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南城以南数十里处。
“为什么？为什么要做出此等行径？”赵松看着道路两侧堆积成山残缺的尸体，心情难以平复。
饶是屠过二十万人的秦长平，见到这一幕，都紧锁眉头，他当年杀得是敌对士兵，而且实属无奈才下令屠杀掉，可眼前这些大多是安南城手无寸铁的百姓，就是给了他们武器，都不见得有勇气去砍别人一刀。
缓缓御马走过这条暗红色，还有点泥泞的道路，足足数里路，两旁皆是浮尸，地狱空荡荡，魔鬼在人间。
“秦将军，先锋军现在是谁在号令？”赵松的话语中带着愤怒，不忍。
“我并不知晓，不过当日安南城破城门时，是赵亥率先冲进来。”秦长平对此行径内心也颇为不赞成，如若是害怕这些百姓前往荆南城报信，大可杀掉士兵，然后让少数人驱赶这些百姓重回安南城，安南城现在还有大秦甲卒在镇守，一群手无寸铁的百姓翻不出什么风浪。
赵松没有接话，驾得一声，御马加速起来，他想追到前面去，亲口问问赵亥到底是不是他下令屠了所有的人。
两马飞奔起来。
-----
“公子，荆南城没有内应，我们这样直接顶着平原冲锋过去，能打下来吗？”一名尉官小跑到骑着黑虎的赵亥身旁问道。
“呵，这些事轮到你这小小的尉官操心吗？只管听令就行。真以为安南城是因为有内应才能顺利拿下的吗？”赵亥目不斜视，看着前方的路，言语中满是不屑。
这名尉官一时也语塞，慢慢奔跑的速度，准备回到后方的军伍中去。
“啊！”
赵亥调转黑虎，一人一虎盯着被砍掉手臂的尉官，戏谑的说道：“下次问完问题走，记得说一声，要懂礼仪知道吗？”说完，不理会捂着伤口在地上疼着打滚的尉官，大笑着继续往前走去。
后面大队伍的甲卒看到了这一幕，赶紧加速跑上前来，扶起尉官。“少尉，顶住，马上让随军医师来给你处理。”
“医师，华医师呢？有人受伤了。”
“这行军路上能受什么伤，喊老夫作甚？”那日在大秦王城赵松见过的华师仲被两名甲卒用小小的竹轿抬着赶到队伍最前头。
华师仲一到队伍的前头就看到了，躺在地上不断呻吟着的尉官，连忙让两名甲卒放下他。
“怎么回事？这有敌袭吗？一条手臂直接被削掉了？”那名尉官脑袋里只有疼一个字，完全听不见华师仲问他的问题。
华师仲边问边在袖中摸索起来，蹲下身，检查着尉官的伤口，切口平滑，由于是非常快速的斩断，出血量不是很大，但在这荒郊野外，又是行军路上，没有办法做缝合手术。
“少尉，你这手臂，在这野外实在缝合不了，我只能帮你止血愈合了。”华师仲拿着手上的瓷瓶倒出粉末敷在尉官的伤口处，把整个肩胛骨处都给倒满了，肉眼可见的血止住了，尉官脸色依旧苍白，疼痛感已经退去了。
少尉瞄了眼自己消失的左臂，闭上眼睛，这名坚强的甲卒流下了眼泪，做梦都没想过，会被自己人斩断手臂。
华师仲喊了声，让甲卒帮他把纱布拿来。
另外一名甲卒帮忙扶着少尉坐起身来，正好甲卒拿来了纱布，接着帮忙脱下了少尉的铠甲，只见这少尉的腹部还一道横着的刀疤，从左腰一直到右腰。华师仲看了眼，叹了口气，熟练的绑起纱布。
“好了，明日再来找我换药。三日就可结痂，七日就差不多长好了。”
华师仲说完，没有再追问，返身坐回了竹轿。他一大把年纪了，上来看了一眼怎么会没看明白情况呢？如果是敌袭不可能只有这名少尉一个人受伤，伤口明显是兵器所伤，走在最前头的只有一人，只是摇头，小声叹了句：“医人难医心，歹心无人愈。”
这名少尉被搀扶着站起身来，他年纪还未到不惑之年，家中子嗣不过黄口小儿，当年自己未及冠就加入军伍，西讨魏国，东征晋朝，虽说未立下赫赫战功，但也不是懦弱之辈，从小卒一步步爬到少尉，甚至想过这次伐楚能再多挣点军功，搞个校官当当，就可以荣归故里了，如今少了一条手臂，不拖累同袍就不错了，还谈什么立功。
想到这儿，少尉抬起头，向前方看去，眼中尽是愤懑，如此暴戾之辈，大秦在他手上只会是民不聊生。
旁边的甲卒安慰道：“少尉，要不您原地歇息会，打荆南城时就不参加攻城了吧。”
事到如今，这名少尉也只能认命，报复？这辈子不可能了，希望能安全的回到家乡，领一笔补偿金，安安心心的做个废人就好。
距离荆南城只剩六十里路程，全速行军的话，天黑之前就可以赶到，此时赵松距离先锋军还有二十里路，一快一慢，天黑之前赵松就能与之汇合。
那名尉官的事情发生后，再无一甲卒上前同这位大秦嫡子交流，整个军伍中也弥漫着一股子兔死狐悲的氛围。
终于，黄昏的余晖照耀在道路旁的山岭时，赵松看到了行军的甲卒。
“驾。”赵松直接一夹马腹，直奔军伍最前头去。
“那是安南城留守的同袍吗？”
“是秦将军，秦将军来了。”
甲卒们看到从旁御马而过的两人，前面的赵松他们不认识是谁，但御马在后面跟着的秦长平，整支先锋军所有甲卒哪怕看背影都认得出来。
赵亥在前头，听到身后有马蹄声传来，皱起眉来，是谁来了？
念头间，转头望去，准备看看是哪位。只见一道有些熟悉，但又变化极大的面孔随着马蹄声接近，逐渐清晰。
很快赵松御马超过了赵亥大概二十丈远，翻身下马，走到路中间，等待赵亥的到来。
秦长平在到军伍最前头后，就没有跟着赵松，而是下马与甲卒同行起来。秦长平敏锐的察觉到，他带起来的这支先锋军见到他有种特殊的情绪，像是失散的小儿找到了父母？发生什么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