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被炸开的地下密室还是那副情状,洞口大敞,站在地面便可以看见从里面流泻出来的灵石荧光。
燕渺毫不迟疑地跃进洞内,沿着通道走向堆满灵石的石室。
舒倦一声不吭地跟在她身后,也不问她要做什么,只是静静跟着。好像很多时候他都是如此,不问缘由或目的,只是默默跟在她身边。
灵石坑边立着一道颀长的身影,正是刘玥。宽大的黑袍穿在他身上更显得他体形瘦削,他摘下了面具,露出那半张青筋盘踞的灰白色面庞,在灵石荧光的映照下,与另一半俊美的面容形成对比,诡秘至极。
此刻,刘玥手上托着一块黄铜卦盘,面朝满坑灵石,口中念念有词。燕渺凑近一听,发现他正在念诵法诀,她出声打断:“刘玥。”
刘玥用余光瞥了她一眼,口中未停。
“刘玥。”燕渺再次喊他,“你这一步迈出去就没有退路了。”
刘玥神色平静,对她的劝诫置若罔闻,随着法诀的念诵,灵石内的灵力缓缓升起,汇成一股流向他手中的黄铜卦盘。
燕渺叹息一声,捏诀结印,掠身朝他攻去。刘玥面色未改,身形未动,对她的袭击毫不在意,仿佛成竹在胸。一道法印从燕渺手中飞出,即将碰到刘玥,一道素色长影如鬼魅般飘过,将那道法印化解于无形。
穿着素色衣裳的人影落地,转过身来,燕渺发现竟是销声匿迹多时的谢雨楼!
谢雨楼站在她跟刘玥中间,静静望着她,一双桃花眼情绪极淡。他手臂一抬,只听得“叮——”一声,燕渺便觉得心神恍惚了一下。
燕渺快速收敛心神,警惕地看着他手中的铃铛,心中默念清心咒。
又是一声铃响,燕渺瞬间觉得眼前一花,好似看到漫天花雨从天而降,正当她恍神之际,谢雨楼已无声逼近,三道符纸直逼她而去。舒倦长剑出鞘,挡下这三张符箓,同时挥出数道剑气袭向谢雨楼。谢雨楼身形一闪,躲开攻击。舒倦剑势如虹,剑气纷纷如急雨嘈嘈。
燕渺从铃铛声的影响中回过神来,趁舒倦与谢雨楼缠斗之际,她掠身奔向刘玥,手中法印已成。然而,就在她法印刚刚脱手之时,一柄折扇飞来,将飞出去的两道法印一一击碎,随即一道白色身影闪过,陆非名已然落在燕渺面前,后面跟着一脸焦急的谢瞻。
谢瞻一边御器飞来,一边朝燕渺道:“不知怎么回事,入定符忽然不起作用了,他直奔这里来,我拦不住他。”
燕渺看了一眼还贴在陆非名身上的入定符,若有所思。
在这片刻之间,满坑灵石已经失去了光辉,石室内也跟着暗淡下来,刘玥将黄铜卦盘收进袖中,转过身来望着燕渺。
燕渺盯着他的衣袖,“九星盘?”九星盘是星河宗至宝,传闻其拥有可通天地的灵性。
“是。”刘玥点头,风轻云淡地笑了一下,“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怀疑我的?”
燕渺没有说自己离开刘府之前就生疑了,只道:“方才遇到你时,你说你看见我大闹城主府,想来你今天白天也在城主府内,但是我在参加宴会的宾客之中却没有见到你,说明你不想暴露行踪,不想暴露行踪的人往往必有所图。”
“你是个聪明人。”刘玥慵懒笑道,“只可惜你再聪明也改变不了命定的结局。”
燕渺亦笑了笑,问道:“什么命定的结局?”
“沦为天道祭品的命运。”刘玥语气中似有惋惜,“我本以为我们也许能成为朋友,可惜命运终究是命运。”
燕渺挑眉,笑意加深,“是么?”
刘玥脸色微变,立刻察觉到异常之处,他掏出九星盘观察一番,脸上笃定的神色逐渐转为凝重,口中不敢置信喃喃道:“怎么会……怎么会没有启动……”
燕渺随手捡起一块已经黯淡无光的灵石,拿在手上掂了掂,漫不经心道:“你们的计划确实接近完美,差一点就天衣无缝了,可惜算漏了个别变数。”
“是你!”刘玥猛然看向她,黑眸幽幽,“是你暗中动了手脚。”
“嗯,是我。”燕渺将灵石抛向空中,又抬手接住,像是找到了某种乐趣般,重复着这个动作,脸上扬着笑,语气轻快,“你们先前把我害得那么惨,我总该回敬一二。你们让竹叶飞盗取各宗法器,在法器上施法布阵,一旦这些法器被送回各宗门,法阵触发之后将连成一个巨大的阵场,法阵内的所有生灵都将被你们控制,九州之内再无净土,整个九州都会沦为你们的囊中之物。”
“我猜的对吗?”她问刘玥。
刘玥的神色已经平静下来,“你是如何发现的?”
燕渺轻轻一笑,“大家都说我是行尸鼻祖,骂了我那么多年,若是连这么简单的炼化阵都看不出来,岂不是枉费了各位对我的高度‘赞誉’?”
“可是各宗法器散落在不同的地点,单从某个法器根本看不出来,阵法成形之前应该很难察觉。”刘玥道。
燕渺朝舒倦瞥了一眼,唇角微弯,“这就要感谢某个热心修士了,如果不是他见义勇为,我可能还真发现不了。”
如果当初不是舒倦从竹叶飞那儿拿走了竹箱,热心地送还给各个宗门,她可能不会跟那些法器朝夕相对,就无法发现法器上暗藏的玄机,也不会修改点睛笔上面的法纹,最终破坏了这个他人苦心经营的阵法。
燕渺看着刘玥,粲然一笑,“这布局确实精妙,你们做得很好,下次别做了。”稍一停顿,她又道,“哦不对,不会有下次了。”
刘玥苦笑,“早知如此,当初便不该留你。”
“这大概就是你们星河宗常说的宿命吧。”燕渺手上用力,灵石在她掌心化为齑粉,她将齑粉撒向空中,看似随意一抛,实则形成无数细微的法纹,她双手捏诀,脸上带笑,语气却森冷,“一想到你们做过的那些事,就觉得你们死多少次都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