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战,从白天到黑夜,再从黑夜到白天。
东方露出鱼肚白,旭日从地平线缓缓升起,将半边天空染成了橘红色,朝霞阳光透过朝霞,穿过高大的树木,洒向这片战场。
温和的阳光落下,绝大多数行尸对阳光有着本能的抗拒,它们开始躲躲闪闪,想要寻找阴影藏身。
忽然,一声悠扬的笛声从远处传来,听到笛声的行尸们如潮水般向后退去。
道盟弟子趁势追击。
笛声骤然转急,正在追击行尸的陈九离脚下突然一顿,木然立在原地。他嘴唇翕动,无意识地吐出两个字:“主……上……”
见他神色有异,一旁的陈灵均停下,在陈九离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问道:“怎么了?”
陈九离如同梦中惊醒,回过神来,脸上流露出困惑的神色。
舒倦循着笛声传来的方向,向声音的源头追去。就在舒倦即将到达之时,笛声骤然激扬一声,然后戛然而止,婉转长音消散在空中。
舒倦停在半空,留意着底下的动静。
不远处,一个绿色影子晃了一下,与周围树木阴影融为一体,以一般人的目力极难察觉,但仍被燕渺的余光捕捉到了。燕渺神色一凛,急忙朝舒倦道:“左前方,树上。”
燕渺话音一落,一道剑气已经从舒倦手中飞出,直指那道绿色影子。
绿色影子虽然极力躲避,却未能避开舒倦凌厉的剑气。剑气化虚为实,如同一把利刃,绿色身影被剑气穿透左肩,钉在树上,挣扎了两下,却无法挣脱。
舒倦身形一闪,已经落在绿色身影前方。
燕渺看清了那道绿色身影原来是一位穿着绿色裙衫的女子,看上去约莫二十出头,面容清丽,不染俗尘。
绿衫女子望着舒倦,一侧唇角勾笑,不染俗尘的面容顿时添了几分邪气。她把玩着手中的翠色长笛,姿态闲逸,好似不是受制于人,倒像是稳操胜券,她漫不经心地说道:“舒三公子果真是好身手呀。”
燕渺看着她被剑气贯穿的左肩,剑气穿过她的皮肉,却没有鲜血流出。
舒倦未曾多言,直接将绿衫女子捆着带回了道盟驻地。
行尸退入隐妖坡腹地,因为隐妖坡腹地毒虫妖兽横行,本就十分危险,再加上尚不明确里面是否还有潜藏的行尸,道盟弟子们没有再追下去,纷纷退回驻地休憩养伤。
舒倦带着绿衫女子走进驻地中心的议事帐篷时,帐篷里坐着各门各宗的长老。
燕渺粗略扫了一眼,全是眼熟的面孔。见到苏遗蓁时,燕渺眉头稍稍挑了一下,苏家此次带队的竟然不是苏遗墨?
云越宗此次带队的是第五峰峰主姬兰茵,舒倦走进来的时候,姬兰茵正在说话。见到舒倦,她稍稍愣了一下,声音停顿片刻,然后才将刚刚的话说完。待看清舒倦带回来的绿衫女子,姬兰茵双眸蓦然睁大,语气中满是难以置信,“瓷心?”再一看她是被舒倦捆着带回来的,姬兰茵蹙起黛眉。
绿衫女子见到姬兰茵倒是显得很高兴,语气轻快地唤她:“师姐!”
燕渺想起来了,姬兰茵是有个名叫钟瓷心的小师妹,很早之前便听闻是个相貌出众的美人胚子,而且在医术方面极有天赋。但她们的师傅即云越宗第五峰前任峰主,对她保护得极好,从不让她外出涉险,所以外人很少得见。
燕渺看着钟瓷心受伤的左肩,心底生寒。前有陈九离,后有钟瓷心,九州年轻弟子中的佼佼者都成了半人半尸,究竟是巧合,还是人为?
众人见到钟瓷心握在手中的长笛,不待舒倦解释便已经大致明白了缘由,方才大家都听到了指挥尸群的笛声。
姬兰茵神色肃然,问钟瓷心道:“你当初为何不留只言片语就离开了云越宗?三年来你音信全无,去了何处?”
钟瓷心环视道盟众人,粲然一笑,脸上不仅没有惧色,还带着几分得色。她与姬兰茵对视,毫不避让,“师父死了,我还留在云越宗做什么?这三年我去的地方可多了,一时半会儿怕是说不完,你要听吗?”
姬兰茵目光扫过她手中长笛,又问道:“你与隐妖坡的行尸有何关系?”
钟瓷心扑哧一声笑了,仿佛听到了一个好笑的问题,她笑道:“师姐,这些年你可真是一点没变,还是喜欢明知故问。它们听命于我,我们自然是主仆关系。”
姬兰茵被她堵得一时说不出话来。
苏遗蓁倏地站起了身,踱着步子走到钟瓷心面前,取出一把做工精美的短匕,往钟瓷心胳膊上划了一刀。雪白的肌肤被割开,却无血液流出,苏遗蓁眉梢微扬,冷冷笑道:“行尸?杀了便是。”
胳膊被割伤,钟瓷心的表情不痛不痒,笑意更甚,“我临死前还有个心愿,能否让我跟师姐单独说几句话?”说完,她的视线飘向舒倦,补充道:“对了,还有舒三公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