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这里,苏已经非常震惊了。
他的记忆里从来没有提到过,历史上有法师尝试过将法术回路小型化,甚至已经成功了。现代法术回路这种与长杖绑定的形态,被认为是标准的,最适合施法的。像魔拳师梵妮莎那样刻在拳套上已经是特例中的特例,需要配合独特的训练法才能使用。
如果将法术释放的必然三要素——施术者,回路,魔素分别加以细化,既为清晰的施法印象,精准的回路,充足的魔素。这三点是目前魔法界放之四海而皆准的公理。
他转头寻求辛贝蒂姆的意见:“师兄你怎么看?历史的事你比我清楚,在你所学之中,有这样的记录吗?”
“嗯关于魔法学会的历史我也知之甚少,但是这位法师是何许人,我大概有猜测了。如果他是我所知的那位的话,这本笔记的年代恐怕要追溯到学会早期,魔法刚摆脱巫术头衔,正式作为一门学术被认可的那个时代”
“600年前么?”
9月30日
追记:学会之行还是有收获的,我从,请原谅我忘记了那位法师的名字,我真的不擅长记忆人名。总之我从一位法师的演讲中收获了新的知识。集合论,多么美妙,将有明确定义的世间万物分门别类,装入一个个的集合中。
10月2日
该死!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不能理解?!我已经再也不想看到他的名字了,对了,这本随记里还留着好多他的名字,我得全部涂掉!
10月3日
我花了整整一天涂完了他的名字,也重新审视了我的研究,我想我找到了新的方向。
法术相性和小型化回路的研究都说明了,三要素之一的施术者不是一个稳定的条件,魔素的多寡也被证实会影响魔法的释放。那么法术回路是否是可判定的?换言之,即便魔法不像数学那样严谨,我们依然需要合适的公理,来阐述魔法。如果能做到准确描述一个魔法,是否就可以解决施术失败的问题了呢?
在小型化回路的研究中,我注意到有许多法术回路其形状拥有相同或相近的部分,这让我产生了一个猜想——法术回路是有迹可循的。
11月15日
我尝试了诸多办法,但都失败了。非常遗憾,在魔法这一系统中,似乎存在着很大的不可判定性,就像是一个无底洞,我们的高楼就建立在这样的大洞边缘这让我不得不怀疑学会所谓‘魔法的大厦依然建成’的说法。
我们无法证明一条‘正确的’回路能够引导施术者成功释放魔法。
我们也不能通过观察某一条未知的回路,推导出它能够释放何种魔法,成功与否。
已知关于魔法的公理,存在根本性的破绽,或者说,矛盾。
为了证明,我假设了一种虚拟的法术:一个法术a,它的效果是——判断一条回路能否成功释放法术,如果成功a会给我一张写着‘是’的羊皮纸,如果失败则是一张‘否’。我们先不管这个法术a的原理,只需要知道它的释放必然成功,它的结论永远正确。
假设还有另一种法术b,它会在a判断成功时释放失败,反之则成功释放。
鉴于所有法术都有与之对应的回路,那么如果将b的回路交给a判断,会发生什么呢?
如果a得出结论‘是’,它认为b会成功释放,那b就必然失败;如果a认为‘否’,那b又会成功释放。
无论a得出何种结论,看起来都是错误的结果,这就是矛盾所在。
这意味着,我假设中的a无法存在,同时也意味着法术回路,这一魔法的必要条件,是‘不可能判定的’。魔法,不存在绝对的公理。
12月31日
学会发表的日子,他们无视了我的发言,所有人都沉浸在所谓的‘魔法研究的最巅峰’之中。又是某某简化了某句咒语,某某证明了某条回路的绝对正确。他们兴奋的用‘规范’的学术语句描述魔法的释放,却不知道这其中存在根本性的矛盾。
1月1日
他们说“与那愚蠢的‘不可知’相反,我们的口号应当是‘我们必须知晓,我们必将知晓’。”我不知道对此我该如何解释,也许我才是那个偏执的人?既然魔法系统能够运行,何必去煞费苦心思考其中的逻辑性矛盾?
1月2日
与人发生争吵,他们辱骂我为‘没有成果的空想家’,我也回敬他们‘不明白真相的猪猡’。追记:我的袍子被扯坏了,只懂得放火球术的猪猡手劲还是很大的,下次去参加学会聚会,记得要穿轻便的衣服。
1月12日
打牌。
1月13日
打牌。
1月14日
我吐了,身体非常的不适。
1月16日
连续两日的发热让我没法下床,我的肚子咕咕作响,写完这些也许我该找点东西吃。
1月20日
吃不下任何东西,我怀疑他们在我的食物里下毒。太过分了,仅仅只是因为我指出了魔法研究的问题,我不应当遭受这样的待遇!
“魔法师哥德尔,历史文献中对他的记载寥寥可数。”辛贝蒂姆闭上眼睛,似乎是有些不忍心往下看:“事实上,他的观点在他离开魔法学会后产生了很大的影响,大量关于魔法曾经的‘公理’的质疑被提出,学会逐渐分裂成两个派系,最终彻底解散。再往后就是大家都熟知的,部分贵族法师们成立魔法俱乐部,部分则加入了帝都大学。哥德尔本人,则被史书评价为‘以一己之力阻碍大厦建成的罪人’。”
“这哪里是什么罪人!”苏忍不住提高了音量:“他提出了魔法中也有可能存在自指问题,而这不只是魔法一个体系的问题,自指的悖论是人类发展途中必然需要面对的问题!这是这是分明是一个敢于质疑公理和现有体系的伟大探索者”
辛贝蒂姆歪着头:“额阿苏你别那么激动,我不太能明白魔法的东西,你说的什么自指的我也不懂我只是在阐述历史对他的评价。”
的确,让辛贝蒂姆他们去理解这些还是太过困难,苏努力平复自己的情绪。
笔记还有将近一半的厚度,这份厚度大概就是这位魔法的先驱者最后的遗产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