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儿不知道,也不敢想。
光是有那么一丝念头,就让他的心神震颤不已。
同伴们在他的脚下催促,让他赶紧让开,这才让六儿回过神来。
当他想要询问房安宁是否方便的时候,房安宁已经说道:“让开吧,都解决完了。”
几名士卒得以从洞中爬出来,听到房安宁的话纷纷松了口气。
真的是千钧一发啊,如果再晚发现一点,他们可能永远都要被埋在这里,千万年之后可能都不会有人发现。
然而房安宁并没有让他们高兴多久,见几人都出来后,他沉声说道:“这些人应该都是听到了熊的吼叫声才过来查探的,只是那些斥候中的一小部分。现在已经没时间休息了,立即出发解决掉他们。”
几人听后神经紧绷了起来,整理了一下装备后将周围的火把熄灭,摸着黑在山林中行进着。
这一次给他们带来了太多的震撼,原本他们以为自己是精锐,绝对比对方强上很多,结果第一次接触便落入了下风。
熊洞的入口他们已经掩饰的十分隐蔽了,谁能想到竟然被人轻易发现。
而且那些人能够想出用石头堵住洞口,绝对是有人进来查探过的,他们竟然没有发现!
如今所有人都将最后一丝大意泯灭掉,打起了绝对的精神。
其实比起这些士卒,心中更震撼的则是房安宁。
做为能够参与到军中决策的将军,他很清楚自己这边的情报出了问题。
他们一直以为自己在这里的第一个对手是夫余人,也一直以夫余人做为目标。
然而刚刚那些人说的却是高句丽话,向着张郃方向行进的军队并不是夫余军队,而是高句丽军队。
这就很麻烦了,如果进行三方混战,他们很有可能被偷袭,出现左右不能相顾的窘境,必须想办法逐一击破才好。
这次的战争绝对不能出现任何差池,其他的都还好说,但是领军的人是张郃。
其他人不输就是赢,可张郃赢得不漂亮就是输。
张郃不可以失败,相应的他房安宁也不能失败。
不知不觉间,房安宁加快了速度。
那支斥候必须要解决掉,必须要保证两军对垒的时候战场在平原,而不是山林。
或许是临近天明,夜色,更深了……
不知跑了多久,终于有人忍不住说道:“将军,有些不对吧?我们已经跑了小半个时辰了,无论如何也已经到了啊。”
“这才是对的。”房安宁止住步伐,让几人围拢过来低声说,“我们不能直来直去,他们的手段你们也看到了,暗哨不是我们能摸黑解决的,必须要让过去才行。对了。刚刚谁问的问题?”斗兽。
房安宁的脸色瞬间阴沉了下来,他十分排斥这个词汇。
曾经的往事不是不能提及,只是很不喜欢这种事和人扯上关系。
“这和斗兽有关系吗?”房安宁的话没有一丝情感,仿佛刚刚疑惑的并不是他一般。
夜色漆黑,高壮的士卒并没有察觉房安宁有什么不对,就像房安宁没有察觉他眼神中的不忍一般。
“将军,不知什么时候、也不知是胡人还是汉人先开始的,反正斗狗这种事就上层的老爷们之间就流传开了。
起初就是比一比谁的狗跑得更快,可是比试就要有些彩头,到后来光比谁更快已经不能满足他们了。
他们开始比试谁的狗更凶猛,打架更厉害。
问题是,狗就是狗,狗能有多厉害呢?看多了也没什么意思。
野兽之间的厮杀已经不能满足老爷们的欲望,直到有一天有人牵来了一个人说他家的狗就长这样,斗兽游戏自此变了味道。
您别看小六儿长得周正,他曾经是头狗,最辉煌的时候单人杀过豹子,很得他主人的赏识……
嘿!赏识……狗日的世道。
后来主公来到幽州,世家层面上变动非常大,六儿的主家直接没落了。
不过这些都不是我们这些小人物能够理解和明白的,只是六儿从顿顿有肉吃的头狗变成了只能捡些残羹冷炙的流浪狗。
小人和六儿是同乡,拉他一起参了军,凭着武艺不错,在军中混的还行。”
高壮的士卒一口气说了不少,丝毫没有顾忌六儿是否想让其他人知道自己的经历。
房安宁的脸色几经变换,他没想到军中竟然还有和他的经历如此相近的人。
不过房安宁并不是狗,在胡人那边他是一匹狼,一匹以其他生灵血肉为食的孤狼。
“你觉得我不能将你们带回去了,对吗?”房安宁忽然冒出来了一句话。
高壮士卒扯出一抹讪笑,嘴里却回道:“怎么会?小人当然相信将军。”
“先进洞吧。”房安宁没有解释,只是吩咐,“至少眼下能活下来。”
事实上房安宁真的没有想过将他们带回去,他独自一人的话,要比带着这些累赘快很多。
到了他这个层面,大局和小兵之间的取舍根本都不需要思考。
狼,都是无情的。
然而,狗却是有情的。
这几个士卒真的相信房安宁说的每一句话,认为他的决策是目前最好的选择。
只是就凭他们这么几个人想要拖住大队的斥候实在是有些困难,他们已经做好了赴死的觉悟。
这和忠诚没什么关系,阶层不同导致了对忠诚的看法不同,其实没什么对错。
可有的时候情感的悸动来得就是那么突然,房安宁在得知了六儿的遭遇后心中产生了无数的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