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岚迹很快就联想到了宛浮生所说的“出家又还俗,还俗又出家”,应该是上一次剃度留下的痕迹。
那旁边的那位老和尚,应该就是莲月寺的圆法主持了。
把出家当儿戏一般对待,莲月寺的主持竟然还这样好脾气地任他胡闹。
吴岚迹看着圆法主持把宛赋带到佛像前,让他拜了三拜,上了三炷清香,就拿出了一把剃度用的刀,开始给他落发。
皈依佛,皈依法,皈依僧。
来礼佛的人多是罗袖城人士,对这副场景早就见怪不怪了。
在年轻时,宛赋前几次出家都是认真地办完了一整套流程,现在只是简单地走个形式就算结束。
落发后,宛赋抖了抖已经洗到发白的灰色旧僧衣,站起身来,脸上带着祥和的微笑。
“吴施主。”他双手合十,隔着往来的人流,向角落里的吴岚迹行礼道,“贫僧草字悟念。”
宛赋的法号属悟字辈,比圆法主持低了两个辈分,不是记在主持名下的。
怎么跟直接换了个人似的?
吴岚迹心念一动,也含笑回礼:“悟念师傅。”
“天色已晚,两位不妨今夜就留宿莲月寺吧。”圆法主持道。
吴岚迹走近了一些,才道:“多谢主持,我先去问问宛少侠。”
于是三人都从大雄宝殿里走出,看到宛浮生盘腿坐在琉璃瓦顶上,嘴里叼着一根草,手中还抚摸着一只不知从哪儿跑来的花猫。
花猫呼噜呼噜地响着,不住地用脑袋去蹭宛浮生的掌心。
“咪咪,浮生,来来来,下来下来。”圆法主持向他们招了招手,笑容慈祥,就像是普通的老人家对待自己顽皮的儿孙。
花猫睁着黄澄澄的眼珠看了下来,接着抖抖耳朵一跃而下,半空中化作了一个身着灰白两色劲装的少年,一头偏黄的头发杂乱地堆在脑门上。
那花猫在化作人形的同时还施展了幻术,普通人都没有注意到这里,顶多会奇怪莲月寺里怎么会有一个打扮成这副模样的少年。
没有修为在身的宛赋同样看不到,但他早就知道这是一只猫妖,对突然出现的少年也不觉得惊奇。
“小圆法!说了多少次了,小爷叫花寅,不叫什么咪咪!”花猫化成的少年先举着双臂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才懒洋洋地拿正眼瞧人。
几天没注意,小圆法的皱纹又多了,也不知他还有多少寿元。
嚯,那个是宛半僧?哎呦呦,又来出家啊?
这人谁?没见过,好像是修行者,不确定,再看一眼……
喵嗷——
花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没幻化完全的瞳孔缩成了针眼大小,如果还保持着原型的话,肯定连猫毛都炸开了。
好恐怖!
好恐怖的气息!
哪里来的魔族大能啊啊啊啊啊!
“花寅长老,我给您介绍一下,这是我新认识的朋友,叫吴岚迹,我们都称呼他为吴先生。”这时,宛浮生也吐掉了嘴里的草,跳到猫妖花寅边上。
花寅打了一个激灵,闪到了圆法主持身边,把吴岚迹和其他几人隔开。
“你们从哪里招惹来的家伙?!”
他护着圆法主持和宛赋往后退了几步的距离,身子已经俯低了,喉咙里发出了威胁的嘶吼声。
花寅将全身的法力运转到极致,双手的指甲都已经化作了坚硬的爪子,脑子里开始列出一系列的逃跑计划。
“花寅长老?”宛浮生疑惑又担忧。
“别过来喵呜——”花寅急得都快忘记人话怎么讲了。
闻言,宛浮生不得不收回了已经迈出的脚步。
吴岚迹有些无奈,猫妖花寅的这副表现,明显看出了他是个魔修,被空了大师窥破喜儿的真身就算了,毕竟先不提众生相之法,空了大师顿悟了的菩提禅心还在那儿摆着呢。
可这猫妖不过是学了些佛门法术,连人形都幻化不好,凭着几百年的修为,居然还能看出吴岚迹是魔修,这份天赋也算是得天独厚了。
“长老?”宛赋拍了拍花寅的肩,“这位吴施主是贫僧的朋友,不是坏人。”
“他当然不是坏人。”花寅没有回头,紧紧盯着吴岚迹,咬牙挤出一句话,冷汗打湿了鬓角,“这家伙连人都不是!”
圆法主持倒是淡定得很,他瞅了瞅吴岚迹,拨过一颗念珠,闭目念了一句“阿弥陀佛”,肯定地说:“吴施主是魔族。”
圆法主持知道花寅尚且弱小时,曾因为不小心惹怒了魔族人而被追杀,一直逃到莲月寺才被当年的主持救下,因此对魔气格外敏感。
花寅也是个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儿,能让他如此警惕的就只有魔族了。
“魔族?”宛浮生和宛赋都大吃一惊,浑身寒毛耸立。
世人皆知魔族生着尖角血瞳,暴虐噬杀,且睚眦必报。
可眼前的吴岚迹品貌脱俗,风采卓然,仿佛是一个踏青出游的文人雅士,怎么想都和魔族搭不上边。
“可是……就算是魔族,也不一定无恶不作吧,我觉得吴先生就挺好的……”宛浮生有些纠结,犹犹豫豫地说道。
花寅丝毫不敢放松,眯了眯眼睛冷哼一声:“魔族多狡,骗你这种人轻松得跟我抓老鼠似的。”
几人剑拔弩张的气氛很快就引起了香客们的注意。
莲月寺的僧人们则是认出了那个黄毛少年就是在寺里住了几百年的猫妖,知道大事不好,连忙上前,绞尽脑汁找各种合理的不合理的借口将人群疏散。
剩下的僧人自发围了上来,梵音空灵,脚步错落间已经结成阵法,对吴岚迹隐隐形成了包围之势。
空气似乎都凝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