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岚迹懒得再和他争论这些没有意义的话题,直接把凝碧伞拿到吕言若面前,示意他低头看。
吕言若终于睁大了惺忪的睡眼,露出饶有兴趣的表情:“这是……凝碧伞?你不是说送人了吗?”
“这不是又还回来了吗?”吴岚迹淡定地反呛了好友一句。
吕言若欸了一声:“怎么又给还回来了呢,这可是本仙亲自制作的伞耶!快说你送给谁了?我倒要看看哪个家伙这么不识货!”
“一个香火神,已经去轮回了。”
吴岚迹垂着眼睛,清润的嗓音毫无波澜,但似乎又带着隐忍之意。
吕言若一下子安静了下来。
他也是香火神出生,但现在已经凭着日复一日的苦修真正渡劫成仙,不再需要香火之力了。
一个香火神前往轮回,原因只能是供奉减少,得到的香火不够了。
可以说,每一个香火神的死亡,都是因为被人遗忘。
吕言若一直觉得,他和仙祖纵然不是高山流水的知己,也勉强能算是相识多年的至交,但他却从未见过仙祖露出这样柔软而哀伤的神情。
完了完了完了……
吕言若脑海中只循环着这两字,他善于插科打诨,此时却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来安慰好友。
半晌,吕言若都没有出声,吴岚迹定定地凝望着二十四骨伞,声音低得仿佛自言自语:“你说,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傻的孩子呢……”
“我只教了她三天。”
“她却等了我三百年。”
“一个小姑娘啊,在深山里孤零零地等着我。”
“等了整整三百年。”
吕言若默然,过了许久才说:“真是个执着的姑娘啊。我猜,正是她的这份执着打动了你,才让你愿意把凝碧伞赠予她,不是吗?”
说完这番话,吕言若忐忑地盯着吴岚迹,希望自己能安慰到他。
“是啊,她是个执着的孩子。”
吴岚迹闭着眼睛,微微抬起了头,再睁眼时,他的眼神又如明镜般澄澈。
“不会忘记的。”
他低语道,像陈述,像承诺。
看到吴岚迹调整好了心态,吕言若才松了一口气。
吴岚迹缓缓把描山画水的伞面撑开,对吕言若说道:“其实我今日前来,还有一事相求。”
“说呗,咱俩客气啥。”
吴岚迹指了指伞面上的某一处空隙:“我想请你在这里添上一棵柳树,嗯,画得稍微纤细些。”
听完他的请求,吕言若耷拉着眼皮,漫不经心地搔了骚后脑勺,把本就乱七八糟的头发揉得更加凌乱了:“就这?这有什么难的?”
画仙在袖子里摸索了一会儿,掏出一只毛都炸开来了的笔,不在意地直接把笔头塞进嘴里,用唾沫润湿笔尖。
与此同时,他的身边有一圈又一圈酷似墨痕的法力荡漾开去,半空中弥漫起一股松墨的清香味。
吕言若把笔从嘴里拿出来后,在自己墨水状的法力中搅动了几下,就开始在伞面上绘画。
画仙不亏是画仙,寥寥几笔就勾勒出了一株姿态婀娜的柳树,柳枝垂下,恍若美人倚靠在河边梳着如云的黑发。
“好了。”吕言若吹了吹笔尖,把狼毫笔塞回了袖子里。
吴岚迹欣赏地瞧了瞧新添上的柳树,满意地将凝碧伞收了起来,向画仙吕言若道了声谢。
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画仙吕言若匆匆与吴岚迹告别后,急忙散去了法力构成的身体。
吴岚迹不紧不慢地转过身,就看到一个六七岁的小道士在门口探头探脑。
“咦?这里只有居士一个人吗?”他仰起小脸,奶声奶气问道。
吴岚迹淡定地微笑:“自然。”
“可是,可是我刚刚明明听到殿里有其他人的声音啊……”小道士挠了挠圆滚滚的小脑袋,看上去颇为苦恼。
“刚刚?哦,刚刚还有我的一位朋友在。”吴岚迹看着小道士觉得有趣,不禁生出了逗逗小孩的心思。
小道士“啊”了一声:“那、那他现在人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