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啦好啦,吴先生刚刚喝完药睡下了,你若要看他,晚些再来吧。”小柳也见好就收,连忙安慰自家师姐道。
兰亭也不愿打扰伤患者休息,便跟着小柳离开。
走了两步,她还是忍不住拽住了师弟的袖子:“无敌,你能不能……”
“不要叫我名字,六师姐,只要你不叫我名字,什么都好说。”小柳,或者说柳无敌满脸严肃地说道。
他的父母给他起了这么个怪名字,导致他从小到大不知受到过多少人的取笑,他也因为名字的事跟许多人吵过架,甚至打过架。
柳无敌原本是想改名的,但他又转念一想,过世的父母给他留下的遗物也只有这个名字了,改名一事最终作罢。
兰亭绞着手,咬着下唇,小声说:“给吴先生熬药的事,你以后能不能……能不能交给我?”
柳无敌一愣,瞪大眼睛,露出一副见了鬼的表情:“六师姐,你要熬药?”
一向伶牙俐齿的柳无敌“你你你”“他他他”了半天,才憋出了下一句话。
“你跟吴先生什么仇什么怨啊?”
“我只是熬药而已,又不是炒菜!”兰亭急了,“再说了,良药本就苦口,再难以下咽,又能差到哪里去?”
“六师姐啊,”柳无敌表情极其认真,他一本正经道,“即日起,你还是叫我无敌吧。”
“喂!”
本该在屋内睡下的吴岚迹却已经睁开了眼睛,他五感敏锐,远超常人,师姐弟两人打闹的声音自然是全被他听去了。
但他早已渡过了漫长的岁月,面对兰亭青涩的倾慕,吴岚迹只是一笑置之。
仿佛萦绕在耳畔的笑语逐渐远去,吴岚迹坐起身来,凝视着自己的掌心。先前柳无敌回来得太快,他还没来得及检查自己一身法力的运行情况。
吴岚迹是仙,但也是一位货真价实的魔修。
他调动体内魔气,却发现法力运转极其滞涩,只能在经脉中一寸一寸挪动,五感也被削弱不少,似乎被人下了某种强大的封印。
吴岚迹研究了一会儿,发现这个封印虽然不太好解,但也用不着解。
他一身法力雄厚,封印无法完全将其压制,随着时间的流逝,他的法力运转会逐渐加速,到时候,便能自然而然地冲破封印。
这个封印先暂时不管了,反正就算自己遇上了什么突如其来的危机,自保之力总还是有的。
吴岚迹抚摸着心口的伤,心中的波澜早已平息。只要刺杀者还未放弃,他总会逮住真凶的。
罢了,来都来了,在这里多停留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吴岚迹收敛了思绪闭目养神,却没有意识到,他到现在都没有解决这个麻烦的意愿,更没有联系熟人的想法。
或许凶手在他身上留下的,不止是伤口和封印。
日暮时分,吴岚迹终于见到了万木堂的堂主翁鉴秋。
老者须发皆白,但面色红润,精神矍铄。他给吴岚迹把了脉,换了药,又叫来一位小厮叮嘱一番,让吴岚迹放宽心在此处修养,绝口不提报酬之事。
吴岚迹心下过不去,可他身上实在没有钱财,连一身衣服都是万木堂的,便提出帮翁鉴秋做些什么。
翁鉴秋担心他的身体,但吴岚迹一再坚持,就与他说好让他帮忙誊写药方。
吴岚迹与翁鉴秋交谈之时,一位清秀温婉的少女一直在翁鉴秋身后偷瞧着吴岚迹,但当他回看过去时,少女就会慌忙垂下眼,若无其事地整理裙摆。
吴岚迹心底明了,这便是小柳的六师姐兰亭了。
翁鉴秋坐在床边,吩咐一个名唤阿宏的年轻小厮把柳无敌熬好的药送来。
“不知吴先生是何方人士,怎会孤身进入翠微岭?恕老朽直言,翠微岭深处有不少大妖精怪,吴先生此举未免太过于鲁莽了。”
翁鉴秋医术精湛,经验更是丰富,又怎么会看不出来吴岚迹是被刀剑所伤?
他故意把吴岚迹之伤推给山中精怪,其实是说给兰亭和其他几个在一旁陪侍的下人听的。
万木堂的底蕴再深厚也不过是一家医馆,着实受不得江湖风波。
“我自西边的崇阿关来,有些修为傍身,倒也不惧普通妖怪。这次受伤,属实是我轻敌了。”吴岚迹并没有提壶山,只把自己的故里改成了壶山北面不远处的崇阿关。
听了吴岚迹的回答,兰亭在心里把“崇阿关”三字默念了数遍,然后深深地低下了头。
崇阿关在大乾王朝领土与魔族、妖族领地的分界线上,气候严寒与酷热交替,一年到头不见春秋,土地贫瘠,冲突不断。兰亭听说崇阿关全民皆兵,百姓们都是抱着兵器睡觉的。
“哦,原来吴先生竟是崇阿关人氏?吴先生赶路辛苦了,崇阿关离我们如酥镇可不止万里的路程啊……”
这时,汤药也送到了,翁鉴秋挥手屏退了下人,让兰亭也避开,整了整衣冠,对吴岚迹肃容道:“吴先生不远万里来到我如酥镇,想必有要事在身,受伤一事想来也不是简单的江湖纷争。虽然我万木堂只是一家普通医馆,但若有用的到老朽之处,吴先生可尽管开口,老朽定当尽绵薄之力,为先生分忧解难。”
老医师这是把他当成崇阿关那些戍边的将士了。
吴岚迹好笑之余又颇感无奈:“并非如此,翁老先生误会了,我一介布衣,能有什么要事在身?反而是我承蒙翁老先生照顾,得以在此地疗养,还请老先生不要嫌弃才是。”
翁鉴秋满脸写着“不相信”,但吴岚迹的话已经说到了这个份上,他也不好再多说些什么,只是默默收拾好东西,离开了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