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也是，你给我的试炼吗？”
只有两个人的包厢一时有些沉默。
洛烟饶有兴致地观察着洛兰折脸上的表情：“是。”
她知道洛兰折这句没头没尾的话是什么意思。鉴于洛兰折离她心目中最完美的状态又近了一步，她甚至没有再打哑谜，而是心情颇好地主动解释：
“没错，就是你想的那样。在得知你在拉投资人的时候，我就已经帮你物色好了这个最完美的投资人。”
“席然真的，太棒了，完美符合我的所有设想。”洛烟用一种咏叹般的语调说道，“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和你有着相似的家庭环境，所以你更能与他共情——当然，从席然的角度来说，他也更……”
“也更容易对我产生恶意，是吧？”洛兰折握紧了拳头。他的猜想成真了——这简直在他的心里掀起了惊涛骇浪。
原来几年前，她以为自己暂时摆脱了洛烟和洛家的桎梏，满怀期待地在没有束缚的新天地大展拳脚，然而，事实上却依旧处于的计划之中。
甚至，连她找到的自以为志同道合的伙伴，也早在相遇的那一刻就已经安排好了命中注定的结局。
”不要妄自菲薄。”洛烟看出了洛兰折的想法，伸出食指晃了晃。
“我可没有神通广大到将一切都算计进去。你选择在新能源领域发展的时候，我确实很惊讶——我的女儿真有魄力，敢于挑战从未涉足过的领域。”
“相较而言，我不过只是投机取巧罢了。刚好知道了有席然这么一个人，你又刚好在拉投资，就临时布置了新的计划而已。”
“是我安排人去暗示席然，可以尝试投资新能源领域的新公司的。也是我故意算好时间，确保你们能相遇。这么说起来，我可是你们俩之间搭桥牵线的桥梁呢。”
洛烟支着下巴，眉眼弯弯，目光温和，看起来就像一个帮助了女儿之后等待感激崇拜的眼神的好母亲。
然而洛兰折却只觉得遍体生寒。她几乎浑身都在颤抖，因为愤怒，也因为对眼前女人的——恐惧。
“你到底为什么要这样做？算计我的人生，让我不断遭遇别人的背叛，会让你感到高兴吗？会让你觉得在看一场有趣的剧目？！”
恍惚间，洛兰折觉得她和高中时代的自己重合了。
在得知洛烟用潇潇的妹妹来威胁她为自己传递消息之后，她也怀着满心的不解和愤懑，质问面前这个被她称为母亲的女人。
那个时候洛烟是怎么回答的呢？只见面前的女人有些讶异的挑了挑眉，脸上也应景的出现了被误解的神伤。
“阿折，你怎么会这么想呢？我所做的一切……”洛烟伸手，想要抚摸女儿的脸颊，却被躲开了。
她略带遗憾地收回了手，心想，阿折确实是越长大越不可爱了。小时候，自己可是随便捏脸的。
“我所做的一切都只是想看到你变得更好而已。”洛烟眉眼间都洋溢着真诚，仿佛正在说掏心窝子的话。
“不管是对潇潇也好，席家那小子也罢，你都犯了一样的错误——那就是信任他们，喜欢他们，对他们产生了可笑的感情。”
“然而，事实上，这是最没有必要的东西。”洛烟瞳孔微微放大，洛兰折知道，这是她逐渐兴奋起来的表现。
“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本质上就是互相利用。如果想要从别人的身上不断获利——不管是你想要的关心，永不背叛，还是别的什么，最好的方法从来不是与人交心。那太蠢了，是高风险低回报的行为。”
“只要掌握了一个人的弱点——性格、家庭乃至方方面面，再做出针对性的行为，你就可以轻而易举的掌握一个人的全部。”
“这样，那个人就会成为对你低威胁高回报的存在。”洛烟似乎想起了什么，神色越发柔和，“你这次对姚语涵和席然的处理很不错，我很满意。”
“够了。”洛兰折低着头，声音喑哑，却带着风雨欲来之势。
洛烟露出受伤的神情。
“阿折，不要把我当成敌人。我只是想要让你更好的在这个社会上生存下去。哪怕你永远都不愿意继承洛氏也无所谓，只要你强大到不会被任何人……”
“够了。”洛兰折重复了一遍。
她抬起头，露出一个讽刺的笑容。
“不要装出一副为我好的样子，这根本不是你，太恶心了。七年前，你不是亲口说过，你只是把一切当作培育继承人的游戏，把我当成一个玩具吗？！”
洛烟瞳孔微缩，嘴角的笑容也有一瞬间凝滞了。
“你什么时候听到的？”说完，她自己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是那时候吧！醒过来之后，你偷偷离开了医院，很快又自己回去了……”
洛兰折闭上了眼睛。
她仿佛又回到了那一天，刚从昏迷中醒过来，却听说潇潇已经离开了这座城市。她的第一反应就是洛烟干的。
连一刻都等不了了。她想也不想，就逃出了医院，想要立刻回洛家，见到母亲，告诉她，自己受伤不是潇潇的错。
为了逃开那些医护人员以及洛家保镖的封锁线，洛兰折安排了比较靠谱的人，将普通的衣服放在了医院地下停车场比较隐秘的地方。
她当然不会直接从医院大门离开，而是直接到了停车场，准备在这里换上衣服后偷偷离开。
然而，就在这里，她却刚好看到洛烟靠在车门上，和她的司机王铎正在说着什么。
洛兰折几乎没有犹豫，在她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子已经向那边靠近了。
“……说真的，有时候我也会怀疑当初决定生下她是否正确。”
洛烟轻轻地叹了口气，停车场过于阴暗，洛兰折又离得过远，看不清她的神情，却能听到她语气中的淡淡的不满。
“大小姐很像您。”王铎低声道。
“是啊。正因性格如此，她总是不听话，不愿意按照我安排的路走。”
“不过，当初决定好好教导她，成为一个让我满意的合格继承人的时候，我就已经想到会很麻烦了。”
洛烟的声音和她的外表一样吸引人，在这黑暗的地下停车场，简直如同一曲温柔的摇篮曲。
但是，这曲摇篮曲的内容却让洛兰折浑身的血液都凝结了。
“当初决定生下她，是因为觉得自己亲生的孩子应该会容忍度更高一些，避免我因为不耐烦，下手过重，直接把她弄坏了。”洛烟停顿了一下，语气惋惜，“但是现在看来，还不如选择去收养一个孩子呢。”
洛兰折感觉自己的脑袋“嗡”的一声炸开了。
“既然这样，现在换一个也来得及——不管您做出怎样的决定，我们都会支持您的。”
王铎的声音很平静。在他看来，满足家族的一切需求，就是他的毕生追求。
洛烟似乎笑了笑。
“算了。都已经养了18年了，现在换一个实在是可惜。”
“而且，游戏就是要有难度才有意思，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