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别声张,就装作啥也不知道。你先把黄花子弄好了运走,我专门对付孙洪发!把这个过程写下来。将来有用!”
颜百灵忘情地抱住庄大憨:“谢天谢地,没把你咋样。要是真出了大事,我悔也得把自个悔死。”
庄大憨说着把一把短刀交给颜百灵“出来进去带着,晚上睡觉和侯叔都精神点。等把那几个流氓抓住,他就彻底没章程了。”
颜百灵抓起那把刀子:“憨子,他们……”
“以防万一。”
庄大憨不喜欢颜百灵这种人,尤其是她是孙洪发的情妇,更让他恶心。可是他就是没法对这娘们儿下狠手。其实,在老江湾所有的人当中,他喜欢江六姑这样的,她这人不管别人怎么对她不好,只要有一点好处,哈哈一笑,一切烟消云散。别人一旦对她有一点好处就整天挂在嘴上,不念旧恶,只念新恩。大大咧咧,开朗实在,会享受可也能受穷能过苦日子。
不过颜百灵进了一趟城,倒提醒了庄大憨。三牤子一伙既然回到三江市地面了,城里没地方容身那一定会流窜乡野;流窜乡间别的地方无法长期存身,必然慢慢靠近渔窝棚。
一个渔业合作社,覆盖了三江口一带所有的渔窝棚。满江都是三江鱼王的哥们儿朋友,最隐蔽的只有一个地方——
在松花江与野妹子江交汇的三江口,上溯十几里有一片长条形的江心沙滩,沙滩上长满了柳树毛子。涨水的时候只能露出柳树毛子的尖儿,水撤以后就露出沙地。不过近些年松花江上源的引水工程越来越多,江流越来越小,那片沙滩也就变得越来越大。
那片沙滩有个奇怪的名字,叫白老婆洗澡。
庄大憨听江边的打鱼人说,白老婆洗澡最近上去人了。如果真藏着人,十有八九就是孙三牤子崔老屁一伙!
如果从黄花甸子小鱼须篓他们家去那一段江段不足五里路。可是那里没有江滩,只能从马兰坡绕行过去,得多走二十来里水路。
船到白老婆洗澡,上面的柳条通依然密密匝匝,时时传出几声清脆的水鸟鸣叫。庄大憨让小鱼须篓开着机动船,围着白老婆洗澡绕了一圈。这一圈下来就是十多里水路。他们还在江滩西侧的沙地上发现了一段缆船的木头橛子,和一个空酒瓶。这地方的确上过人。
大憨仔细看了江滩上的柳条通,然后驾船往回返。
大有问:“咱们也不到这边来打鱼,大老远地来看它干啥?”
大憨看着绿幽幽的江面:“从打孙洪福和他的老丈人下江打鱼,我就有一种预感。孙洪发要把三牤子和崔老屁招回到老江湾来。”
小鱼须篓:“可是这白老婆洗澡没法住人哪。”
“没法住人,却可以藏东西。老江湾的渔窝棚数不清,干啥事儿都行就是藏东西不行。”
小鱼须篓:“呵呵,这里住人不行,藏东西绝对谁也找不到。”
庄大憨已经在头脑中锁定了白老婆洗澡这片茂密的柳条通,屯不错却早已锁死了村官儿的宝座。
周德顺天天盼着孙洪发尽快调走,村委会尽快补选主任。从打二十出头就梦想在老江湾出人头地,弄个小官儿当当。又过了二十几年,他的头上连一个纱帽翅儿都没落下。
这二十多年,他混人缘儿把自己混成了屯不错。屯不错又随着时代的变革,混成了“屯里穷”。连最被人瞧不起的江六姑现在都不待见他。
一条道跑到黑,他还想当官儿,做梦都想当官儿,必须当官儿!当上村官儿,他就是老江湾的大拿!
什么庄大憨、孙洪发都得臣服于自己的脚下;什么颜百灵、江六姑老子想睡谁就是谁!
连续二十多年的竞选,靠自己的人缘儿不行;靠庄大憨的支持更不行。孙洪发没倒台,也没下台,他要高升了。
不管是下台还是高升,大村官儿的宝座总算让出来了。这是他周德顺这辈子最后的机会。
庄大憨一记重锤,算是把颜百灵敲得半梦半醒。可是接连不断的重锤就是敲不醒周德顺这个官儿迷。
他焦灼地等了半个多月,突然传来消息,孙洪发不走了!
虽然当上了镇企办的主任,人家还兼着渔窝棚村的村委会主任。
不仅孙洪发不走了,上级还派来个大学生村官叫贾浩明,任职副村长,实际主管会计工作。也就是说,即便孙洪发不走将来这村官儿也轮不到他周德顺了……
周德顺的当官梦彻底破灭了。
他在家闷头躺了三天,忽然串了起来,也没换衣服,只穿着破的露屁股腈纶内衣内裤跑到村里大喊大叫:“我选上啦,我选上啦!我是咱老江湾的周书记,周村长,周会计……”
他从家里跑出来,跌跌撞撞跑到小广场高声宣讲:“渔窝棚男女村民都给我听着,从今天开始,都归我领导,建设新农村……。咱们要盖农民俱乐部,要建大食堂……”
他语无伦次地宣讲一番然后高喊:“都跟我去村委会,我们要召开誓师大会!”
周德顺双手叉腰,露着屁股,阔步向前。
忽然,从王家大院冲过来一个高大身影,挥手一个耳光:“你瞎叫唤什么!”是庄大憨。
周德顺被大憨打了一个耳光,直勾勾盯着他,再不说话了。
庄大憨从白老婆洗澡回到拉拉岗子,老荞面告诉他,黄大片儿杀了一只鸡,让他晚饭去王家大院吃。
一顿饭四个菜一瓶酒,只有王雅梅母女陪着。
王雅梅的倔脾气从来不藏着掖着:“你是不是一直忘不了朱四丫,割不断颜百灵啊?”
庄大憨脸红了:“雅梅姐,我理解你的心情。可是你说咱忘了四姐,那还叫人么?她活着的时候不仅是我媳妇儿,也是我姐,有时我甚至把他当成我妈。”
“那颜百灵呢?”
“雅梅姐、王大娘,颜百灵是什么人你们最清楚。我庄大憨再烂也不至于跟人家有妇之夫乱七八糟吧?我帮她,不能说没有旧情的因素。可是,这个人心机太重,贪心太重,越学越坏。说实话,在我心目中她远远不如江六姑,不如二姐王雅芬……”
三个人正在边吃边聊,江六姑闯了进来,周德顺出洋相了。
大憨把周德顺搀起来,向钱耀良家走去。
钱耀良诊断,他疯了!
次日一早,大憨开车将周德顺送进了市里的精神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