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雅梅实在太忙了，她的二十二头母猪陆续产子，都是头产，接连一个半月，日日夜夜离不开人。
头生母猪很难照顾，产子又小又弱不说，光是催奶就够几个人忙的。不会带子的要训练带子，不知道饮水的要训练及时饮水。好歹都忙的差不多了，又要喂防病药物，给仔猪注射疫苗……
好在有胡秋云、叶渔灯当助手，母猪仔猪都确保平安。
但新的问题又逼近了，合作社必须在仔猪断奶之前生产出自己的仔猪饲料！而大憨通过市外贸局在德国订购的生产线，还要等一两个月。
大憨把孟大有两口子送进省城跟德国厂家派来的技师，去学习机器安装使用和管理。家里主事的就是叶渔灯和王雅梅。
不管往哪里去，两个人明显的疏远。
大憨心里明白，这里有孙异群的原因，但更重要的是王雅梅自己。感情不是东西，人不能当做礼物。庄大憨也不可能你说让给谁，我就是谁的。更何况庄大憨不是你的私有财产，不是你的丈夫，在婚姻上连一句明确的承诺都没有。
大憨不放心的是苦心培育出来的猪！
从粮到猪，这一步他迈了将近四年才要双脚落到实地。先出生的仔猪已经到了断奶的月份，他走遍了省城各大饲料公司，才最终选定一家比较适合自己理念的饲料，买了回来。
他把刚断奶的仔猪都集中到胡秋云的小猪舍里，集中观察饲喂。每天都有详细的记录，经常忙到夜里九十点钟才回拉拉岗子。
社里的人都知道大憨要借猪发财，却不知道他在猪身上寄予着更大的野心。
在老江湾，他种了四年地，看了四年人；拢住了七八个，也弄走了一小撮；震撼了一大片，也愁坏了不老少。
一切安排得差不多了，庄大憨才拿着一个档案袋，来到村委会走进了孙洪发的办公室。
档案袋里全是渔灯合作社相关文件的复印件。
孙洪发一页不拉，仔细看了一遍：“这从市里县里到镇里的批件、章程、统购统销合同样本都有啦。你还找我干什么？”
“没有村里的。”
孙洪发冷笑道：“你是想拿上边这些大衙门口来压我？”
“我要是从下往上办，到现在也出不了渔窝棚村。”
“那你现在来找我干啥？”
“办事占理，缺一道手续就缺一份底气。”
孙洪发叫过朱老三，把公章拿过来签字盖了章。庄大憨道谢起身，准备离去。
“庄大憨，你给我站住！”是孙异群站到了门口：“我张罗办社八抬大轿请你你不干，自己办社把我扔一边了。难道我没帮你们？”
庄大憨返身坐到了沙发上：“政绩给你了，闲着没事就剩下嫉妒是坏了吧？你怎么不问问我们为啥办这个社？让你管你管得了么？”
“我有啥管不了的？”
“各种种猪加起来四十多头，从打买回来就天天赔钱，我、王雅梅、胡秋云那些粮食一件没卖都投进去了，你管得了？为了那片塔头沟放猪，我咋进去二十万，你解决得了？再赔四个月生猪出栏，你有法子给我们卖出去？王雅梅胡秋云试验了一年多才搞定一个饲料配方，可是对保密的要求很高，不搞个合作社怎么保证苞米基数和苞米质量？专业户你不管了，一条路扔了，一天到晚闲出屁来了。你就不能想点正事儿干？就这么混下去，你啥时候能飞出老江湾？”
孙异群泄气地坐到椅子上：“事到如今，我也不知道该干啥了。”
“江湾的粮食不愁种，就愁卖。你要把粮食卖出去，搞多少合作社都不难。”
孙异群：“去年你把渔窝棚村的苞米拱到一块八，外村的最少也一块二，别人还咋卖？”
庄大憨：“一块八已经被我顶到极致了。有老百姓的话说，那是祖宗价！”
“你赚多少钱？”
“一斤不到两分，刚够运费。”
“那你图什么呀？”
“我就是想剁掉陈家龙、朱老三这帮王八蛋的黑手！”
朱老三急了：“庄大憨，你卖粮关我屁事？去年我可一斤没倒腾。”
庄大憨冷笑道：“你朱老三就是把苞米卖到五块钱一斤，你得密下四块二，老百姓永远都是六七八毛。发财的是不种地的。”
庄大憨夹起档案袋：“老同学，你跟我走一会儿，我有话跟你说。”
朱老三看得愣眉愣眼，孙洪发莫名其妙。庄大憨还要利用孙异群赶什么？
庄大憨的目的也很简单，他还是放不下七户半老河套那片土地。他要让孙异群抽时间去老河套把那片荒地规划一下，有序开发起来。至少今年能开起来四分之一……
孙异群：“你明知道七户半那些人，人人跟我爹不对付。我怎么过去？”
“难道你想让他们对你们孙家的仇恨一直延续到下一辈人？永远都不化解？别忘了省城那十六块钱一碗的小碴子粥！”
“难道你也想卖那种苞米？”
“别人能卖出去，我为什么不试试？七户半弄好了也是个小合作社。”
“我想跟你了解一下卖粮的事。”
“粮价一年一个样，春耕刚过，为时尚早。”
老江湾的风俗，农历五月初一大网下江，打快当鱼、过端午节。大有不在家，大憨只能一个人开船下网。守规矩的渔民都只下单层中眼偏大的挂网，一是过端午节图个吉利，要大鱼。二是多数淡水鱼要甩籽，捕上来的江鱼够吃就行，很少外卖。这个时候金满桌子荞面条的驴车都不出去。
孙异群很高兴，她在七户半终于打开了局面。按规划四年轮作，已经开启了第一步。
她坐到了大憨的船上，非要买鱼。
如果数量少，大憨分给她点拿家吃去也就算了。可她开口就要八十斤野妹子江鲤鱼！鲤鱼有讲究，不足一斤的只能叫拐子，不足一两的叫滑子，必须超过一斤的才叫鲤子。那就是说，至少也得弄到八十条足斤野妹子江鲤鱼。
孙异群来磨叽两三次，大憨就两个字“没有！”
每天起网，凑够五斤鲫鱼瓜子，就让老荞面用鱼篓选那些帮过忙的关系不错不会打鱼的镇邻挨家送。
孙异群在船上闲极无聊，索性钻进船舱，拿起大憨看的《神雕侠侣》看了起来。
一般情况，马兰坡在早晨八点钟左右就都船停人散。但五月节前这几天不同，家家都要赶节，打不上来鱼宁可花钱买，初五那天餐桌上也得有江鱼。
捕鱼船一趟趟往返；捕上来的鱼，一次次散到各家各户。谁也没介意大憨的机动船船舱里还半躺着个大姑娘。
可这种风流事瞒天瞒地，瞒不住颜百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