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憨点收起渔灯,点上蜡烛,打开房门。
随着一阵咯咯咯的低笑,挤进来一个中等个头,略有姿色,脸上涂的厚厚的白粉,嘴上涂着鲜红的唇膏,丰乳肥臀的中年妇女。如果倒退几十年,她就是赵树理笔下的三仙姑。
不过她不是三仙姑,是江六姑。
她是渔窝棚老荞面的老婆,娘家姓江,老江湾无论男女老少都叫她江六姑,是有名的媒婆江老美。
她屁股还没坐下就说到:“大憨哪,这么大个窝棚,也没个女人。不空捞啊?”
“呵呵,我两手空空,穷的叮当乱响。哪个女人愿意跟我。您坐。”
江六姑却没着忙坐,直到大憨坐到炕边,她才紧挨着大憨坐下:“没娘的孩儿,真可怜呀。六姑来就是为这事儿,男人没女人疼,活的太孤单啦。我就是来给你说媒的。”
说着一只手搂住大憨的肩膀,另一只手有意无意的在大憨的胸前抚摸着。
大憨顿时觉得头脑一热:“六姑,我……,我现在还没钱娶老婆。”
“嗨,你这孩子说的。江湾渔窝棚里没老婆的男人多得是,哪个缺女人?有对象先处着,没对象不怕,只要有六姑在,你就憋不着啊。”
大憨觉得心跳耳热,轻轻推开江六姑:“你先说说,是谁家的姑娘看上我了?”
“嗨!这姑娘你也认识。就是老水耗子家的二闺女,王雅芬哪。她昨天特意到我家去找我。相中你啦!”
“啊?!王雅芬,就是那个外号叫黑牡丹的音乐老师?”
“对呀。虽说比你大两岁,可是女人岁数大点知道疼男人。再说人家可是挣官家钱的老师啊。”
“你拉倒吧,六姑!王雅芬不过是个民办老师比我大十多岁,三十好几了吧?再说当年……”
江六姑再次抱住大憨,还在他嘴上亲了一下,大憨顿时觉得嘴唇粘腻很不舒服。
江六姑说:“宝贝耶,她比你大是不假,也就大个八九岁。虽然黑了一点,可是模样好看哪,黑抗老啊。这老江湾追她的男人多了去了,人家可都没瞧得上,就看中你了。你可别不识好歹。再说大女人有滋味儿,六姑现在就让你尝尝……”
江六姑说着就将大憨放倒在土炕上。
砰——!窗玻璃被打碎,一块拳头大的石头飞进来,咚的一声落在炕边。差点砸在江六姑的大屁股上。
大憨推开江六姑,冲出门外!一阵冷风,吹上大憨的面颊,他立刻清醒。
江六姑也跟了出来,低声骂道:“准是小皇上那个王八蛋!”
大憨不知道该恨小皇上,还是该感谢小皇上。
那天夜里要不是他飞进来一块石头,后果真的不堪设想。
王雅芬是什么人,老江湾谁不知道?母亲庄玉蝶当年为啥堵着门儿把她撅了回去?那是出了名的骚货、破鞋。是老水耗子的二姑娘,孙洪发的小姨子、相好。之所以三十多岁没嫁出去,是因为她的名声实在太烂。
说颜百灵是破鞋无可争议,江六姑和王雅芬似乎不单纯是破鞋,这两个人更有主动性,她们俩是好色!
都说男人好色,其实女人比男人更好色!
庄大憨闷不出,憨了吧唧,可也算尿性。不到两天,这个憨家伙带回来一支车队!
拉拉岗子北面就是沙榆岗子紧连着马兰坡。从这里往前十几里直到骆驼岗子以内的岗子坨子,一车土都动不得。虽然不值钱,但归渔窝棚村委会管辖。大憨只好把挖掘机安排在马兰坡外,顺坡就势清理江滩,把整车的江湾黑土倒腾到大苇塘。这是他在江湾道翻浆之前必须做好的工程。
一个月的时间,他指挥车辆灭掉了大大小小六个坨子,平整出方圆三里地的江滩!
渔窝棚人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厉害的机器,这么多的翻斗子大汽车。
打鱼的人最喜欢这种江滩,下船不用跳板,直接可以把鲜鱼拿到马兰坡上,卖给鱼贩子金满桌子和荞面条。所以不管大憨怎么折腾,人们只是看热闹,再没人阻拦。
只有小鱼须篓站在高处,牛哄哄的指挥着大小车辆。大苇塘上逐次堆起来的小山一样的大土堆。那五公顷的明水泡子不到两天就被填满压在了土堆地下。
这回连孙洪发都动心了,这小子到底有多少钱?
小鱼须篓之所以牛,是因为他现在成了老江湾的“能人”“大拿”!除了一些大姑娘小媳妇嘻嘻哈哈看着他啧啧称奇,最眼气他的就是穆金凤的小叔子,二牲口何天亮。
何天亮现在还没有孙金贵大,也就十四五岁。空长个大身板儿,念书一塌糊涂。小鱼须篓说,前年也不知因为啥抽了嫂子穆金凤俩大嘴巴,所以穆金凤骂他二牲口。
从打小鱼须篓鱼四海五马长枪地摆弄推土机,指挥翻斗车,这个何天亮即不回家,也不干活儿,整天坐在大苇塘边上看……
眼看着江湾的泥土要翻浆了,从民堤以外的大坨子拉过来的黑油油的土壤在塔头沟里堆得像一座座小山,大憨窝棚还是漆黑一片。颜百灵眼里那片宝石一样的明水泡子被彻底压在了泥土下面。
庄大憨这时才发现大苇塘南边的土坡上坐着一个黑不溜秋敦敦实实的半大孩子。他可不像小鱼须篓,小鱼须篓长得瘦小却已经十八九岁了;这个孩子个子也不高,从唇上没毛满脸稚气,绝对不会超过十五岁。
“那孩子是谁?”大憨问鱼四海。
“二牲口何天亮。在那看了七八天了,哪天都是天黑透了才回去。”小鱼须篓说着挥舞胳膊:“牲口,过来!”
那大男孩欢呼一声,起身跑了过来……
大憨问道:“你是谁家的?整天在这儿坐着,不念书?”
那孩子低下头说:“我叫何天亮,我哥是何半斤。学习不好,不念了。”
“何半斤?是谁呀?”
小鱼须篓:“就是穆金凤的男人,以前当过老师。”
“何天栋,他是个不错的老师啊。怎么变成何半斤了?”
何天亮没说话,小鱼须篓抢话:“上级来检查,他哥那天喝多了。让人给辞退了,现在在家除了喝酒就是看书……”
何天亮:“我要认你当师傅,得多少钱?”
庄大憨:“呵呵,我啥都不会还敢收徒弟?你要学啥呀?”
“开车,打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