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卖店老板娘颜百灵要破土动工,她要建老江湾第一座二层楼!高楼万丈平地起,盘龙卧虎王八岗。
颜百灵嫁到老江湾以后才知道,大憨的妈妈庄玉蝶才是个厉害角色!这对母子在渔窝棚,孙洪发得退避三舍,老鸡狗都得绕着走。
朱四丫和大憨定亲那天,分崩离析的供销社维持不下去了。颜百灵当机决断,买下供销社,自己开卖店!
大憨没心思琢磨颜百灵的动机,一个人在老江湾的狐狸坨子上埋葬了母亲,没有墓碑,没有墓志铭。他只在一块红砖刻上“先母庄玉蝶之墓”放在坟堆上。
忽然一阵悉悉簌簌的声音,接着又传来两声奇异的怪叫。大憨不禁浑身一颤,本能地盯母亲坟墓后的灌木丛。
好一会儿,透过树丛大憨看到两团火红的物体正相互嬉戏,再仔细瞧,原来是两只狐狸,它们竞然通身红色。
传说中的火狐狸果然真有其事!他激动地屏住呼吸,只见两只狐狸相互纠缠,一只蹿身而去,另一只也随之奔跳向前,它们像是一对初涉爱河的少男俊女,不时嬉戏追打,以至于忘乎所以。
大憨在母亲坟前读着那本印着领袖投降的红色日记本,一读之下,不禁心惊胆颤,怒火贲张,咬牙切齿!一本老旧的日记本竟然隐藏着这么大的秘密,记录着这样一个无法索解的迷!
一直坐到天黑,大憨才回到王八岗子。
回到王八岗子,大憨才听江六姑说,百灵超市破土动工当天就出事了!刚刚砌起来的东面山墙,无缘无故轰然倒塌,不但把丈夫侯润田的腿砸断了,还把前来帮忙的孙老秧子和另外两个村民砸在了下面……
按老水耗子王世仁的说法,人家出殡你大放鞭炮破土动工,得罪神灵啦!侯润田瘸了,走起路来左摇右晃,人们戏称晃荡侯。孙老秧子没落下残疾,却一直是个娘炮,没男人气。
大憨不再留恋这个“寡姐”了,这个女人已经把自己慢慢的困在了钱眼儿里。
大憨正在观看一片狼藉的工地现场,穆金凤找到了他,交给他一份镇里的招聘启事。还特意说明,这是书记孙洪发的吩咐。
塔哈根镇要招聘一名文化干事。公开报名,公开考试,经考试后择优录取。看着启示,庄永红的遗言不禁浮现出来“复习,考大学!永远离开老江湾……”大憨本想不去,可是孙洪发的女儿孙异群已经替他交了报名费。
孔老二却不肯给他出复习费。
母亲去世,孔老二一手遮天!他只能去考镇干部了。
考试成绩公布出来,大憨高居榜首,孙异群屈居第二,自然也就与文化干事无缘了。
孔老二眼里的火光消失了,他变的和善了许多。他省去了一笔数额不小的复习费。有了这个上班开现钱的儿子,自己就可以永远告别屠刀,逍遥地过他那种,一日三顿酒,天天似神仙的日子了。大憨却没看出一丝兴奋,他不喜欢这份工作,更不愿意进镇大院跟当官的打交道。
他还是愿意遵从母亲的遗愿,复习,考大学!
老江湾的狐鸣,幽幽咽咽,隐隐约约,高高低低、断断续续,不知什么时候变成了哭声。
是从王八岗子传出来的,是从孙洪发家传出来的。
孙洪发娶了王雅凤之后,在大憨出生之前一个月就得了一个女儿;三年之后王雅凤又给他生了个儿子。他这个女儿,长得漂亮,学习又好,是老江湾首屈一指的明珠、公主!学习成绩永远都高出同龄同学庄大憨一大截。
可是这回公主遭遇了滑铁卢!
孙洪发家的老老少少都已被大小姐哭得六神无主了。一向在渔窝棚威风八面的村长孙洪发,现在蹲在角落里抽着闷烟,他是彻底蒙逼了。
他老婆王雅凤屁股够大,脑袋却欠发达。她颠着粗腿进进出出,即安慰不了女儿,又不敢唠叨丈夫。在屋里时,总觉得到了屋外就会想出办法,可到了屋外,又觉得主意必得在屋里才能想出来。
老鸡狗逼着孙洪发到上级衙门托熟人走后门儿。孙洪发明白,这是公开招考,大榜已经发布,谁也动不了。
孙异群不知道父亲的苦衷,抱定一个主意,哭!她在一铺大炕上滚来滚去,哭闹了三天三夜,兀自不休。一会儿痛恨苍天不公;一会儿感叹人生无趣;一会儿又埋怨老子无能。淡兰色的连衣裙,扯开了一条二尺多长的口子,乌黑的长发和着鼻涕眼泪滚成了鸡窝,两只俊俏的大眼睛,哭成了熟透了的烂桃子。
连娇纵成性,天不怕地不怕的弟弟孙金贵,也老早躲了出去。
正当孙家里阴云压顶,雷雨交作的时候,大憨来了。
大憨犯了傻劲,干了一件蠢事!
他在孙家的门口一出现,孙洪发的心里就是一翻腾!
这小子自打十岁那年,再就没跟他说过一句话。就是走碰头,也是那白眼翻他。谁跟这憨小子开玩笑都行,但是孙家人不行,说话就翻脸。除了孙异群,什么三牤子、老秧子都被他揍过。
高考落榜回村,他一直在病榻前伺候母亲庄玉蝶,很少在村中露面。甚至许多村民都不太认识他。孙洪发隐隐觉得这个刚刚十九岁就长得人高马大的小伙子,就是老江湾的不定时的炸弹。
孙洪发站起身向大憨打了一声招呼“你们聊”,就想迈步出房,却被大憨拦住了:“爷们儿,你先别走,我有话对你说。”
孙异群呼的一声坐起来,红着眼睛冲大憨嚷道:“说!你要说什么?文化干事是你的,你还有什么说的?从前考试,你总也考不过我,好不容易有了这个机会……,都是我命不好,呜……”
大憨低声喝道:“你嚷嚷什么?这个文化干事你非要干的话你就去好了,我不去了。”
大憨的话音一落,孙家父女象触了电一样,惊异地盯住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憨小子。
父亲:“这……,这是真的?”
女儿:“你……,你开玩笑!”
孙家屋内,空气仿佛凝固了。孙洪发、孙异群、孙洪发老婆王雅凤,都惊异地看着站在地中央的憨家伙。
大憨开口了:“你这么没完没了地哭闹,不就是为这文化干事吗?让给你了,别哭了,只要我不去应聘,自然会录用你,听明白了吗?”
孙异群半信半疑地问:“那你呢?怎么办?”
“我最不愿意伺候当官儿的,去了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弄不好还不是被人撵回来,与其那样还不如压根不去。”
孙异群激动地叫了声:“大憨!”便情不自禁地扑向大憨,紧紧地抱住了他。鼻涕眼泪蹭了大憨一脸……
天没下雨,却掉下一个馅儿饼正砸在孙家,把孙家的房子砸得一颤!
一向冷静自傲的孙洪发,此时也不知所措了,他下意识地对老婆说:“去,杀只鸡留大憨在咱这儿吃饭!”
王雅凤连忙答应:“哎、哎,贵他爹快帮我抓鸡。”
孙家的院子一阵鸡飞狗叫。
当王雅凤把鸡炖进锅里,孙洪发把酒打回来的时候,那救苦救难的大憨已不见了踪影。
庄大憨走了,招呼都没打。憨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