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了不得,找我有什么事?是不是山凌子那小家伙告诉你我在此地的?”老人问。
“是的,我来这儿,别无他意,只是拜访一下前辈,晚辈年轻时,对前辈很是景仰,得知前辈尚在世,惊喜不已,便来了。”
“不耽误的话,吃过再走吧?”
“多年庸庸碌碌,我已经快忘了这野珠子的粥香。”赵游嗅了嗅空气中弥漫的粥的香味儿。
“我这里只有一只碗一双筷子。”老人看着渐渐暗淡下去的木炭说,“铁木烧成的木炭都是好炭啊,特别耐烧,我已经好些天没有动身出猎,所以很可惜,不能请你吃我烤的兔肉或者鹿腿了,也没心情现猎,你就凑合一下吧。”
赵游运使灵气化作利刃,飞至一边老树上,截断了粗枝,削成了一副碗筷。
“不凑合,能喝上前辈一碗粥,已经是荣幸之至。”
赵游接过了老人刚用完的木勺,为自己盛粥。
然后两人就默默喝粥,吸溜吸溜的声音此起彼伏。
吃过后,赵游把自己跟老人的碗筷一块儿收拾干净了。
又在小凳子上悠哉悠哉坐了,守着噼里啪啦燃烧的火堆,赵游坐的那把凳子,同样是他刚削的。
赵游不着急走,老人也没有逐客的意思。
“现在重岳,有几个四、五境的高手?”老人看着星空浩瀚,只觉得再没有比此时此刻更舒服惬意的时候了。
“嗯,我好歹算一个。”赵游自谦又自豪地用手指了指自己,“山凌子前辈是一个,我的老上司吕蓝溪又是一个,另外,回风的赵擎严,天拒的范伦,此二位因为那一场剑声道缘成功破境,而四境,有二十三个,其中有十二个也是于剑声中破境,此二十三人中,又数威武阁的齐琼与豁沐走廊的山赋最为耀眼,剑声道缘加身,很有希望成为重岳第六与第七个五境——那场剑声,当真是让人惊叹。”
“是啊,那大概是神明所为吧……嗯,不管怎样,重岳这一代真是出了不少高手。”老人叹息一声,然后有些不雅地用小拇指抠了抠耳朵,“我那辈人,算上我,也只有三个五境和十来个四境,还号称‘空前’呢,遍观史册,重岳多数时期,升龙境也就一个,两个的时候都少。”
这时候,一个少年正从两人身旁走过。
赵游与老人依旧谈笑风生,可在那个少年的眼里,那里空无一人。
少年还是有所感一般地看了两眼两人所在之处,微微疑惑,可终究看不透,便那样走过去了。
“范晓晓,这一代里最好的年轻灵师之一。”赵游看着那个少年的背影。
老人点点头,“是不错。”
时间过去得很快,赵游起身告辞。
“那一副碗筷,就留在这里吧,如果你不觉得烦,我想得空时再来与前辈聊聊天。”
“可以。”
“那就这样说定了。”赵游笑道,“习惯了事事皆要功为国,这般单纯的闲聊,便分外让人觉得恍若隔世,还有前所未有的轻松。”
“史书里是怎么写我的?”老人问,“我忽然很想知道。”
赵游愣了一下,道:“战力绝顶,诛骸无数,有功无过,寿终正寝。”
老人叹息,“这么好……惭愧啊。”
赵游走后,老人并没有回木屋睡觉,而是继续安坐于小凳子上,那一堆篝火慢慢地熄灭,他也没有添柴的意思,直到火完全淹没在黑夜中。
——
花好咽了咽唾沫,觉得真是震撼。
他眼前是这样的景象——一个人一把剑,正被二十来个人围殴,而且他还一直没被打死,只是受伤。
随着时间推移,那名浴血奋战的少年是越杀越欢,一点儿也不见疲惫,反而是一道道蓝光不停地带走一个个被他揍趴下的倒霉虫。
他最开始看到他的时候,他正在不知死活的一路大摇大摆地跑着,嘴里还一个劲儿呼喊着“快来人呐!来能打的!多少都行!打死我我谢谢你全家!”之类的话语,当时花好就觉得他脑子有问题。
可此时此刻,花好才知道自己真是错的一塌糊涂。
看着少年受伤颇多却怎么都不倒,对手却一个接一个被他干掉,一阵细致地思索分析之后,他终于察觉出端倪。
他自幼爱看书,见识不算少。
那大概就是像续命真术一样的血脉之力吧?血脉好就是好啊,他暗自感叹。
就像有钱人家的孩子总会受到很好的教育培养,将来也大多随随便便就能成功,因为环境的原因,优秀这个字眼从小到大都跟随着他们,本就已经成为了他们最最普通的标签,而穷人家的孩子,再怎么努力,但因为各种各样的限制,甚至很多就算有天赋都只能埋没或者说发都发现不了,能飞上枝头的终归少之又少。
穷人辛辛苦苦努力,却很可能依然一败涂地不得翻身,富人只需要按部就班轻轻松松,就十有八九不会错,何等丑恶却又正常的世间。
也所以说,世事不必强求,乞丐未必不快乐,君王未必常得意。
花好的心情渐渐平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