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日。
小呆眼扶起死狗一样的赵刀虏,一边嘟囔着“你怎么这么沉”一边把他创伤处的衣服撕裂,伤药和灵力一同灌注,很快便止住了血。
赵刀虏呼呼大喘气,一刻不停地汲取着天地灵力来恢复精神与力量,很快,他苍白的脸色渐渐好了很多。
“疼死我了……”他有气无力地说着,身子还有些哆嗦,“还以为这次真的要死在坟里了……”
“冷吗?”小呆眼问。
赵刀虏动了动发乌的嘴唇,“冷……”
重伤之下,以灵师之体也难抵御初春之寒。
小呆眼便抱起他,往帐篷里走。
“我还不想睡觉……”他挣扎了一下,“点火,我要看看这优美的夜色……”
小呆眼翻了翻白眼,“行……”
她把赵刀虏放在他的亡魂木椅上,麻利的从帐篷中取出被褥,一股脑儿盖在赵刀虏身上。
赵刀虏呵呵傻笑着,看着她。
“我被你抱过了……”他咳嗽几声,“这让我以后怎么见人啊!我记得旅人的书里说了,有些国家就这样,男女授受不亲,一旦有过接触,就要相守白首了。”
小呆眼自顾自在一旁燃起篝火,不搭理他。
“你说我要真死在那里,你会不会为我哭啊?”赵刀虏仅仅拥裹着被子,只露出一个脑袋。
火光忽闪着,越来越暖和。
“我会给你报仇,但我就是不会哭。”小呆眼说。
赵刀虏看着她身上被火蒸腾起来的一片片水汽,美丽的面孔,就是眼睛没什么生气,也不知道她是怎么搞得这样子。
“可我不想让你给我报仇。”他怔怔地说,“眼泪才是我最美的陪葬。”
美人泪,英雄铭。
小呆眼大皱眉头,终于不耐烦起来。
“你废话怎么这么多!你这不是没死呢吗?真烦!”
“行!那就不说了,哎,你真是一点儿都不懂浪漫,怪不得他们私下里都叫你屠夫少女,屠夫啊!没感情的屠夫。”
小呆眼瞬间撅起嘴,瞪着眼,拔剑。
剑出鞘的声音很好听,可赵刀虏却变了脸色。
“你真的很想要眼泪吗?”小呆眼竟然笑意盈盈起来,眼睛成弯月,似乎有非凡神采绽放,美丽的面孔,透着丝丝的诱惑。
“不!不要了,你还是为我报仇好了!”赵刀虏惊呼,“我错了!”
小呆眼陡然收了笑,面若寒霜,剑也回到鞘中。
她不再看赵刀虏,而是呆呆的看着火。
过了好久,她轻轻说了句:“还冷吗,狗子?”
没有回应,回头看去,少年已经睡着了,微微颤抖的眉毛,安安静静的。
小呆眼凝视着他,突然很想笑,她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
新的战士很快补过来了。
七名中年大汉,两名七十多岁的老头子,一名青年女子,看上去每一位都很精干的模样,应该都是好手,也不得不是好手。
没点能耐,活不久。
之所以来了十个人,是因为这方营地不属于呆狗了。
据说,在重岳的南部那个名为怪石的地方,有一场竞山锋的赛事,重岳十之八九的少年才俊都会去那里争锋。
山赋亲自找到小呆眼和赵刀虏,问他们愿不愿提前离开豁沐走廊,去参与竞山锋,与整个重岳的天才较量一番。
“你们很强了,化界也近在眼前,不必多浪费时间。”山赋这番话其实相当于替两人做了决定,他钢针般的头发和胡子虽然看上去乱糟糟的,却一点儿也不损他的独断威严。
毕竟,他是这儿的第一人。
小呆眼和赵刀虏都有点儿惊讶于这突然而来的消息,但也欣然接受。
竞山锋对他们而言倒是无所谓的事,他们已经见过了太多血腥。
只是,终于要离开这里了。
……
赵刀虏取出了舟年未喝完的醉千秋和他的断剑,走到了那堆他用来计算人头的木头旁边。
横剑亡魂上,千秋划剑过。
火燃烧起来了,代表着与这里诀别。
他用尽浑身灵力,灌注手臂上,卯足了劲儿把断剑扔向了豁沐走廊的方向。
“舟年,时生,邻普,陈平,厉择言,豁沐走廊,再见了。”
“豁沐走廊悲风响,诉说世事多惨殇……”小呆眼轻轻唱起了那首不被坟中人认可甚至知都不知道的坟中歌。
歌声低沉,如浓雾暗夜,似重鼓悠悠。
“……请君为我今生祈,愿我平安出此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