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他还是觉得自己是时候摆出点儿作为师父或者说长辈的威严了。
“混账!”姬明雪脱口而出,花白的胡子仿佛跟月光一个颜色,“不跟我吱声儿就跟人打架了?简直放肆!”
初零顶嘴道:“这种小事也要汇报啊。”
其他三位少年皆自心中赞叹:厉害。
姬明雪平时再怎么和蔼可亲,可当他真的发火之后,少年们却没有敢视而不见的,包括染剑华在内。
敢说这话的,也就是初零了。
至于楼潇潇,泽岚,楼梦,冬梦四个人,在看到李止他们三个搀扶着初零进了猫园的门后,就离开了,之所以近而不进的原因是,李止说:“初零这副样子,师父可能要生气的,你们就先走吧,不然可能越掺和越坏,改天再来玩儿也好。”
事实证明,李止的岁数不是白长的,真叫他给猜着了,虽然他也觉得这就是件小事,有这一猜,纯粹也是在践行事无绝对的道理而已,而更重要的是天色已晚,不好再耽搁几位女孩子,可如果直接说明的话,他又担心她们不以为然,到时候其家人担忧不说,夜深人稀的时候没准儿还可能出现什么不测,不如趁着现在街道上还人多,让她们就此回去,而如果留宿她们的话,也不是太好,虽然重岳风尚开明,但她们毕竟是女孩子,而且楼梦上一次的留宿过夜其实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至于为什么不舒服,他思来想去也想不通——最后他只能给自己这样一个解释,大概是那房子不是自己的,然而却睡着一个自己想要得到的人。
虽然想要得到,却从不试图得到。
因为他顾虑的太多了。
真的想得到吗?他又疑惑。
总之,四名少女听从了李止的提议。
“行了行了,还有力气跟我犟嘴,赶紧进屋躺好,难道等着我给你们把床搬过来还是我劈了园中那棵老树给你们现做一个?!”姬明雪瞪大眼睛,怒气冲冲。
三人这才回过神,大气不敢喘地把初零弄到了阁楼房间内。
……
“莫氏后裔吗……真是如雷贯耳”姬明雪回忆着。
重岳莫氏,是重岳很久以前的一大贵族,家传刀术曾享誉碧荒之南,可以说是顶尖的刀学大氏,就是后来不知为何迅速没落了,也就是在那个时期,那一代的空寂卫首领也失踪了,祸事不断,而与重岳最敌对的无双帝国乘势夺取了重岳的栖风原——那是重岳曾经拥有的唯一一块广阔的平原疆土。
栖风原,就在如今重岳的东北方向,靠近无涯海的广大区域,那里还有一座大湖,名为豁沐湖,后来重岳再也没能夺回栖风原,但两大国却围绕着豁沐湖连番征战拉锯,直到后来整个湖都被打成了一片焦土,搞得双方谁都瞧不上了,现在豁沐湖已是赤地,成了练兵场……
若非在无双帝国正北方的天咏王朝和织炎帝国,也关系紧张,尤其是织炎帝国,这个早在骸生历中期便开始存在并强大的国度,对无双报绝对仇视的态度,要不然重岳当年绝不仅仅只是丢掉一方栖风原那么简单了。
姬明雪还记得云归以前常说,要寻得此氏传人,刀术上讨教一番分个高下。
历史漫长,不知不觉,皆是往事,徒感百岁也太年轻。
……
纵然所有竞山锋的报名者都要签署一份“死契”,来确保赛事进程中有参与者不幸身亡而须牙园不必承担责任,但是那些年纪轻轻热血方刚的少年少女们依然趋之若鹜,纷纷赶来,准备一试锋锐,每天负责报名的几个地点都是人满为患,重岳重武之风也由此可见一斑。
也正因此,本就不算很大的怪石城显得拥挤起来,据统计,自竞山锋的消息发布的那天开始,平均每天发生的打架斗殴事件比之从前多了太多。
——
羽墟。
即便三人知道魔神永生无敌,但他们永远想象不到那是什么程度的强。
剑不世本身,早已经越过了“道”,或者说他就是凌驾于道之上的道——他确实已经脱离了“人”的范畴,人又怎能想象得到他眼中的“法”与他心中的“道”。
剑不世的黑暗之道,便是黑暗的尽头,任何一名接触黑暗的修行者,都不能超脱于他的“道”。
他已经是这条路的极限,他已经是黑暗之道本身,千万世以前,千万世以后,不世之道,世代不世。
他可以对碧荒人族万年宿敌的乱骸嗤之以鼻,报以一句“可怜的骨头”,其实这还算褒奖或者说谦虚了,在他的眼里,同样以黑暗力量自立的乱骸,连尘埃都算不上。
这个世界,又有谁不是他眼中的尘埃?
剑小灵叽叽喳喳地跟剑不世讲了很多永夜帝国的事情,诸如魔神降世之地,铸起了一座高如山岳又朦胧不清看不见真容的魔神雕像,还有一座专门用来举行祭祀或者传位等等大事之礼的神临台,供奉神剑的百际云阙广阔庄严,魔神节那一天的守夜已经延续千年,虔诚祈祷魔神庇护,晨昏都要诵读九遍的神谕,无时无刻不挂在嘴边的“不世剑生,天下永夜”的真言,见面时候的合睛礼,等等,这些这让剑不世觉得好笑,想起自己的某些曾经,那是多么的令人厌恶和畏惧,便是平定了星祸,对他报以感激者也没有太多,如今却有一整座国度把他奉若神明日夜信仰。
……
待得辞别了魔神之后,三人志得意满。
而当他们再次站在重岳的山巅的时候,剑纵忍不住一声长啸贯风。
“原来天是这个样子。”风羽遥眺望着远方山与天空交接的一线,“原来世界是这个样子。”
她又环顾四周,嶙峋的山,星星点点的绿,少许发芽的树,偶尔惊鸿一瞥的小动物的影子。
……
绝世的利剑将剑试天下,美丽的飞鸟将随剑而舞,那一点浩然灵息,也终将独骋世间,挥洒绝代。
——
花好盯着湖中的鱼儿,手中却不停歇的一下一下磨着剑,磨剑声声声入耳,变成于剑者而言美妙至极的琼音。
“阿姐,你常说要活着,哪怕像只老鼠。”他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