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乌各吃了半张早上剩下的饼,又灌了一瓢凉水,躺了一会,肚子咕咕的难受。浑身酸疼得厉害,实在不愿意去茅房,便翻了个身,趴在床上,打算撑到明早。
麻的,好在老子身子骨壮实,又及时趴在地上装死,要不然非被那帮孙子打成残废不可。想到此,朱乌各为自己的机智感到庆幸。
窗外寒风呼啸,屋里也没有好多少,白花花的月光照进来,使房间更加清冷难耐。刚才的小喜悦瞬间消失不见,朱乌各扯过那床盖住头露着脚,盖着脚露出头的被子蒙在头上。
自打这记事起,跟着师父哐哐打铁,不管三伏还是三九,头疼还是脑热,一天都没敢歇过,可怜师父到死都在念叨着“莎士比亚”。自己今年好像也三十好几了(师父捡到自己的时候,自己还不会走路,具体几岁老头不知道),也还在学习莎士比亚。
想到此,朱乌各猛地掀开被子,歪头看着棚顶,娘希匹,要不然把棚上的存货都卖了吧。吃顿肉,然后找个便宜一点暗窑,黑白丑俊无所谓,高矮胖瘦无所谓,年龄大小无所谓,不是男人就行,自己这辈子也算没有白活。
彩凤楼的大茶壶小郭就知道地方,送给他一把自己打的小刀,央求央求,他应该会帮自己这个忙。
胡思乱想着,很快沉沉睡去。又醒来的时候,以为天亮了,直到寒霜和翔意袭来,朱乌各赶紧慢慢下床。一只手捂着腚,一只手拄着棍子向茅房轻轻走去。
排泄之后,通体康泰,朱乌各彻底醒来,对昨晚的胡思乱想感到惭愧。好好打铁,传宗接代,岂容分心!不过棚上的存货好久没打理了,趁着衙役们刚来过,邻居们也知道自己卧床不起没人打扰,该擦拭擦拭,该打磨打磨。
说干就干,朱乌各插好门栓,烧了一点水,把昨天的饼泡在碗里,美美地吃了一大碗,然后蹑手蹑脚地放好梯子,把棚上的铁器小心翼翼地取下来放在被子上,遇到有锈蚀的,就先搁在旁边的柴草上。
看着雪亮的刀光,朱乌各不由得想起了小时候路过河边看到的浴女,那个白呀,就像清晨阳光下的大雪,清冽又温润,闪烁着让人心阔神怡的光芒。
正当朱乌各沉浸在现实与幻觉之间的时候,门外传来一阵杂乱的脚步声,紧接着是啪啪的打门声。
“谁呀”朱乌各有气无力的喊道。
“开门,衙门口的,护城粮不齐的去服徭役。”
一听衙门二字,朱乌各心里就是一哆嗦,嗖一下窜起来把梯子放倒,把茅草堆上的刀放在被子里。刚盖好,大门嘭的一下倒在地上,衙役们冲了进来。
“喊你那么久,搁家干嘛呢?走,去城外送一趟粮食抵你的护城粮!”
“公差大爷,我实在走不动啊,浑身疼,感觉骨头起码断了十几根!”
突然,叮啷一声,棚上一把菜刀掉了下来。朱乌各眼前一黑,一下子跌坐在地。
“好你个刁民,胆敢私藏凶器!带走,衙门里说清楚。”
“大爷呀,公差大爷啊,这是菜刀锄头和柴刀,不是凶器啊,求求你们啦。”
“不是凶器?衙门口报备了吗?”
“买铁的时候交过税了呀。”
“那昨天交护城粮的时候咋不用这些抵押啊,真是个刁民,还敢抵赖,看来不让你尝尝大牢里的十大酷刑,你是不知道马王爷几只眼。”
“小民错了,错了,您说咋办就咋办?只求给一条生路!”
“所有凶器没收,以后每天去给城外的贼兵送粮,贼兵逃跑后,这笔账一笔勾销。”
“给他留一把菜刀嘛,以后还得生活呢是吧,哈哈”这是赵班头的声音。他一边四处翻找,一边插言道。
朱乌各跪在尘埃里,许久都没有说话。直到一个衙役像拖一只破旧的面口袋一样把他拖起来,他才带着看不出悲喜的笑容,推着摇摇晃晃的粮车跟上了队伍。
途中经过赵班头家的时候,停下来卸了一些铁器,之后便一起摇摇晃晃来到了城门口。
城门口县太爷和师爷已经等了许久,一见赵班头他们摇摇晃晃的样子,不由得大怒:“师爷,你怎么安排的,这都什么时候了!别把力气都用在肚皮上,多琢磨琢磨正事。”
“是是是,老爷教训得是,昨晚没把住,老夫聊发少年狂了,惭愧啊惭愧。”
“这个赵班头办事也越来越不靠谱了,今天的粮草让他带着两个衙役跟着去,可千万不能出乱子啊!”
说完,转身钻进轿子,城南冯家赴宴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