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妪侧过身，指了指文相逢的肩，又点了点她的心。
文相逢似懂非懂。
老妪道：“你家那公子，一看就不是个普通人，非大富即大贵。我等寻常人家的小女子，若要向这种人报恩，可用金钱、可用贵物、甚至以一命报命，但独独不要以身心相许。门不当户不对的，到头来毁了自己一辈子，报恩变成积仇。”
那老妪又看了眼文相逢，叹了叹气。
文相逢虽不经世事，但心中聪慧，自然懂得老婆婆这番谆谆教诲。
她谦虚点头，表示感激。
木门吱呀一声朝里被推开，将一阵光亮透进了原本漆黑的小寺庙。
沈山水负手身后，紧随青雉其后地踏了进去。
小寺庙内坐着一老和尚，正在那处合眸敲着木鱼，嘴里还在轻声念着什么，仿佛并未听见有人进来。
青雉上前唤了他一声：“长老？”
那老和尚才似乎从静修中顿醒过来，先是右眉微挑，而后双眼虚睁将目光探出，待看到面前二人时才略带惊讶地睁开眼，对两人合掌道：“阿弥陀佛，二位施主进我苦修之地，所谓何事？”
青雉哼地笑了一声，对老和尚直截了当道：“我们是门前茶叶铺子里那老婆婆引荐过来的。”
老和尚一听，缓缓道：“施主想要何种茶？”
青雉道：“那铺子里挂牌子上写的、汴京城有名的云雾青，你可有？”
老和尚道：“有。”
青雉道：“有多少？”
老和尚道：“施主要多少，老僧有多少。市面上三十两，便宜您十两，算二十两每斤。”
青雉眼神一转，问道：“云雾青乃是用每年初夏云雾山头冒出的云雾茶叶尖所制，往年市面上该茶叶的数量就不多，因此卖得贵。你手上为何有如此多的存货，还卖得这般便宜？可是真的云雾青？”
老和尚双掌合十，合眸道：“阿弥陀佛，云不云雾的，只是个虚名。我佛擅茶，讲究茶禅一味。只要这茶叶对施主有修身养心之作用，施主又何必纠结于那‘云雾青’三字？”
青雉听他将卖冒名假茶的理由编得这般冠冕堂皇，心中气他无耻，口中一时又不知从何驳他。
沈山水将扇一展，摇着踱步上前来，笑道：“既不看重云雾青，又打云雾青之名卖茶叶，长老的修禅之术莫不是‘挂羊头卖狗肉’‘鱼目混珠’‘名不符实’‘招摇撞骗’？”他故意将“招摇撞骗”四个字说的声重且缓慢。
老和尚听得此话，终于将眼抬起来正视面前这二人。
他眯着双眼，迅速打量了一下沈山水，重合双眸，边敲击木鱼边摇头道：“二位既知贫僧之茶叶并非云雾青，不买便是。何必费尽心思跑到贫僧修心之处，扰我禅修？”
沈山水道：“长老说的是，如果我二人只是寻常买家定不会如此，奈何我姓沈，家住汴京辰渊宅……”
此话一出，那老和尚身体一怔，木鱼也不敲了，嘴硬道：“哪家辰渊宅？请施主恕贫道孤陋寡闻不曾听说。贫道一心修佛，两耳不闻俗尘世，不知施主府宅名号。”
青雉鄙夷道：“可你却知云雾青乃是茶叶中最负盛名的一款。”
老和尚迅速回嘴道：“贫僧喜茶，自然听闻。”
青雉再不想跟他来回掰扯，语气严肃道：“冒牌茶叶究竟从哪来的？莫要逼我报官府！”
那老和尚不言语，静默了片刻，突然脚底一滑，一个翻身自草垫上跃起，踩梁柱双腿一蹬，过沈山水和青雉头顶，闪到寺庙门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