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清然顿了顿。
从小到大,从来没有任何她说过这样的话。
记得有一年,她放学回来的路上,被村子里头的光棍拦着骚扰。
她吓极了,后来捡了块石头,狠狠砸了那人的脑袋才逃回家。
后来光棍捂着脑袋追来,一屁股坐在家门口,嚷嚷着要她赔钱,林清然吓得躲在门口,却被她爹林民生一把揪了出来。
林清然哭得身子发抖,解释了很久,可林民生满脸不耐,说来说去都只有一个意思。
“你要不穿裙子,他咋会盯上你?不盯上别人?”
林民生推了她一把,骂道:“赶紧给人道歉!小小年纪咋学会打人?我哪儿有钱赔?”
自那开始,林清然就明白,所谓的漂亮,招人喜欢,都是不好的。
她抬头,看着程易去付钱的背影,心里头像是厚厚的一层云被拨开,陡然间乍见了一点极亮的天光。
“一共是九十八元。”
程易结了账,拎着衣服出来,笑着对三人摆手:“走吧!回家去!”
三人走下一楼,又在百货大楼的一层买了一点杂货,满满当当一大摞,程易费劲儿的拎上了驴车。
小家伙们都累了。
驴车走到一半的时候,晴晴朗朗小脑袋一点一点的,趴在倒扣着的脸盆上睡着了,林清然赶紧脱下外套,给两只小家伙披上了。
日头正好,初春的寒意驱散。
春风拂面,路两旁的杨柳抽条,柳枝浮动,一点细小的杨柳絮随风翻涌。
窸窸窣窣落在这勃勃的春日里,像是一场春日飘雪。
程易扭头看了一眼,却见林清然也正好抬头看他。
黑发飞舞,她笑容浅浅,两个梨涡浅显。
“怎么了?”
她轻声问道。
程易抿唇一笑,对着她眨了眨眼。
“没事,看我媳妇儿漂亮呢!”
说完后,程易扭过头去,伸手在驴大爷的屁股上拍了一把。
“咕嘎~咕嘎~”
驴大爷扯着嗓子嚎了两声,气得喘了两口粗气。
好家伙。
拿他当电灯泡拍着玩儿呢这是!
二十分钟后,四人到家,林清然和程易两人一人抱了一个放到床上去睡。
刚走到院子里,就看见林耀生带着一群人涌了进来,手里头拎着尼龙袋和篮子,螺蛳满满当当装了一大盆。
瞧见程易出来,林耀生赶紧将手里头的烟给摁灭了,见还剩下一截烟屁股,又舍不得丢,干脆挂在了耳朵上。
“哥!你终于回来了!”
林耀生嘿嘿一乐,迎上前去,将手里头的螺蛳拎了拎,往前一递,道:“你瞧!昨晚上我和我兄弟几个连夜去隔壁村摸的!不少呢!今天再卖一波钱,我那小弟的钱就凑够了!可多亏了你!你真是比我亲哥还亲!”
这小子,社会上混一遭,嘴比蜜还甜,而且张口就来,叫程易哭笑不得。
“现在就给你称!”
他笑着道。
说着拿出秤,又招呼着几人排了队,一个一个来。
林清然刚喝了水,又赶紧给程易倒了一杯,端着搪瓷缸子小跑过来,放到他面前的桌子上。
“你喝点水,我来算账。”
程易点头,忙了一上午的确口渴,他端起杯子灌了半杯水,手下也不空着。
“小六子,十二斤一两。”
“李叔,六斤八两。”
“刘二姐,三斤六两,对了,还带上昨天帮着剪螺蛳的七斤,一共就是十斤六两的钱……”
程易记性极好。
想当年背台词,厚厚的一大摞,他从来都是看两三遍就能记下来。
程家村人不多,拢共也就是几十口人,而且主要就是两条大路,出门一抬头,见着全都眼熟,基本上都能喊出人名儿来。
刘二姐原本还支支吾吾不好意思提自己昨天帮着剪屁股的事儿,没想到程易一见着自己就想起来了,还主动给自己算了工钱,当下忍不住扬起嘴角,搓着手,瞧着程易道:“哎!都是一个村儿的,哪儿这么着急?过些天算也一样!”
林清然这会儿已经将钱递了过来。
“二姐,一共一块六分钱。”
刘二姐一瞧,眼睛一亮,激动得不知道手往哪儿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