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蒙的家族是魔族这边掌管狭海地区货物交易与水运的家族。埃蒙因为年纪大,已经退休,平时喜欢在狭海远离交通航路,靠近魔族这边的的海域清清静静地休息漂流,如今要帮伊莱和艾瑟尔装成普通人,就得去狭海某一个区域的航路,让他们扮成在航线工作的人族。
“要避开圣城和皇城找人族精神类的医生,而且要离这里近的城市,海港城市弗里菲是最好的选择。弗里菲是很著名的纸醉金迷的人族城市之一,被称为‘夜之城’,赌博狂欢之类的活动在那边比较盛行,那座城市的精神类医生也很出名,而且给钱多就行,完全不调查身份背景,用假名不会有什么问题。一些想要掩人耳目看这类医生的人族贵族有时候也会去那里。”
埃蒙一面在水中高速行驶着,一面向他们介绍着他推荐的城市。“总之那里算是鱼龙混杂,来旅行度假的人也很多,在那儿魔族也有不少,每天生面孔都很多,谁也并不真的在乎你从哪里来,所以应该不会有人太注意你们二位。”
“那就去那儿吧。”伊莱听他这么介绍,立刻下了结论。
“其它的简单清净一点的城市就没有好的精神类的医生?”艾瑟尔却不由得皱了皱眉头。
她上辈子生活很简单,根本没去过任何“纸醉金迷”的地方,也不太想去。赌博狂欢什么的她不太想沾。而且那么乱的地方,出事的几率不是会更高么?
“清净的小城市这类医生实在是很少,因为那样的城市一般没多少这方面的需求。”埃蒙立刻否定了这个选项,“那些医生不仅水平很难说,而且还可能会就你们两位的身份刨根问底,我会安排你们的身份可以帮你们入境,但那毕竟不是伪造全套背景,细查是蒙混不过去的。”
艾瑟尔不由得叹了一口气,看来他们是没什么选择了。
“你不想去弗里菲?不喜欢那里?”伊莱看着她有点愁眉不展,连忙问道。
“我对赌博什么的比较反感。也不太想去纸醉金迷的地方。”
“那我们避开赌场,你不喜欢的地方我们不去就是了。”伊莱这么说着转向埃蒙,“书上记载弗里菲有四个城区,风格不一样,赌场聚集的区域靠近港口。不知道现在有多大变化?我们避开港口区的话,在其他三个区域哪个比较好找医生,观光的话,有什么推荐的?”
“现在的分区基本还是那样。港口区是最繁华的,如果不想在那里的话,我推荐上城区。上城区在城市北面一直延伸到山上,也很繁华,地势较高,可以远远看到海港的景色,但不像港口区那么拥挤和鱼龙混杂,罗恩对那边很熟悉,应该可以帮你们推荐好的医生。上城区还有很大一片区域被称为约会圣地,情侣很多。应该很适合您和勇者大人。”
伊莱一听这话兴致似乎更加高涨了,当下决定那里就是目的地了。艾瑟尔却觉得心情复杂,约会圣地什么的,她也不是完全不觉得期待,但是这次他们去人族境地的最主要任务是看医生,如果看医生的事情不顺利,她还能有心情约会吗?
又在海上航行了一阵子,他们便远远看见了船只。埃蒙远远地发出了某种奇怪的声音,似乎是信号,很快一艘船向他们这边行驶了过来,船头站着一名高大的魔族,头和脖子的形状和埃蒙有些类似,但他和埃蒙不同,身体更接近于人的形态。
“爷爷,您有什么吩咐?您背上的两位是?”船在埃蒙旁边停下,船头的魔族这么问道。
这魔族是埃蒙的孙子?怎么形态差别这么大?艾瑟尔多少有些吃惊。
埃蒙长叹了一口气似乎不想回答,伊莱则拉着艾瑟尔一跃而起,跳到了船上,稳稳地落在了那名魔族旁边。
“罗恩,晚上好。我得麻烦你帮个忙。”伊莱这么微笑着说道。
叫罗恩的魔族愣了片刻,然后忽然眼睛瞪得很大,下巴仿佛脱臼了一般,表情比埃蒙还要夸张。“陛…陛下!您这是做了什么!?”他手忙脚乱地挥舞着胳膊。
艾瑟尔扶住了额头。每个魔族都是这反应,一天三次她看着都累了,亏得伊莱还能够若无其事地再解释说服罗恩。他到底是有多想偷偷去体验人族的生活?
在伊莱和埃蒙解释清楚他们要做的事情,说服罗恩之后,他们被安排到了一艘货船上。为了扮成员工,艾瑟尔无奈地将长剑暂时给伊莱,藏进了他的空间。
据伊莱的介绍,埃蒙和罗恩的种族有两种形态,一种更类似于人形,另一种,也就是埃蒙现在的形态是他们更自然的形态。使用类人形的第二种形态在年轻的时候很轻松,但是随着年龄增长,他们自然形态的体型会越来越大,这会导致变成第二种形态越来越困难,最后就会慢慢没办法再没办法使用了,埃蒙就是这种情况。他从几百年前起就只能维持自然形态了。
上船前罗恩临时给他们打制了两张身份卡,造出了两个不存在的身份,然后让他们套上了员工服,又给了他们一张弗里菲的详细地图,还有他认识且很推荐的的医生的名片。那之后他青着脸可怜兮兮地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们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能暴露伊莱的身份,这才离开了。
船很快就出发了。这艘货船很大,船上主要是货物,人并不多,但是确实都是人族。艾瑟尔在这个世界还没见过其他的人族,意外地觉得眼前的场面即有些新鲜又有些亲切感。她的视线扫过这些人,有的在清点货物,有的坐在某个角落等待,还有两人在船上另一端交谈,没有谁对他们很在意。
夜晚的海风徐徐吹过,海鸟在空中飞过,时不时地发出鸣叫。这是她第一次坐船,这景色和环境在带给人宁静感的同时,让她觉得新奇,她忍不住在甲板上走动着眺望四周。虽然这几天发生了很多比坐船要让人激动得多的事情,但是这一刻船在海浪中微微摇摆前进带来的感觉,仍是她之前没有体验过的。
她看了一眼手里的身份卡,上面印着“莎莉·贝尔顿”,航运公司的名字和员工编号,再看看伊莱的卡片和她的是相同的样式,上面印着“里奥·安奈尔”。竟然凭这么简单,临时造的员工卡就能入境人族的境地了,这个世界的规则还真是挺松的。
“你对人族的世界真的那么好奇吗?”船出航一阵子之后,两人挑了个远离其他人的角落坐了下来,艾瑟尔终于提出了她的疑问。她感觉伊莱对于这件事其实是非常期待和执著的。
“很好奇。”伊莱没有否认,这么说着视线向狭海的另一边眺望而去,“虽然从身体特征上来说,我完全是黑暗天魔族,但我总还是觉得自己至少是半个人族——我的母亲是人族,这个事实是绝不会改变的,从这个意义上来说那边的那片大陆也是我的故乡。而且你也是人族,我和人族的渊源从各方面来说都很深。”
“从很小的时候我就觉得很好奇,好奇人族是怎么生活的,会和周围的同族怎么相处,怎样才会觉得快乐。后来我跟着父母去了两次人族的领域,但是人族对我们很防备,接待的待遇当然很好,实际的情况是,不管要去哪里,教廷都会事先做准备,而这个准备意味着我基本根本看不到人们是怎么生活的。”
他这么说着转过头来望向她,金色的眸子里有光芒闪现,“我其实很想去你的故乡看看,去了解你小时候的事情,去认识你的朋友,去看你在圣城受训的地方,但勇者受训的方式和地方一直都是人族的重要机密,按照规定我不能窥探,而且你说过你的故乡我们也去不了。所以我也想至少可以从了解一下普通人族的生活开始。这次多半不行,但以后再有机会,我们可以去你熟悉或是喜欢的地方,你可以介绍你最喜欢的玩的,吃的,你以前曾经去过的有趣的地方给我,这样好么?”
伊莱这是打算以后还要偷偷去人族的?她顿时觉得心情有些复杂。她担心自己在这个世界根本没有历史和根源的事情会暴露,担心伊莱以后再这样封印力量可能会更危险。但在此同时,她对于伊莱这么想要真正了解她却又有些止不住的高兴。
她意识到伊莱或许身为黑暗天魔族择偶全凭本能,了解一个异性并不是选择她的前提条件,但他并不是没有去了解她的愿望。而且这种愿望不带有任何目的性,他想要这些信息并不是为了筛选合适的对象,他只是单纯地想要了解她。这不知道怎么的,带来了一种别样的暖意。
“伊莱,我的过去…,有些事情很可能会很难解释。但我会多少让你多了解一些的。昨天我提到的以前发生的不好的事情,你不是想知道吗?去看医生的时候,你陪我一起。如果在医生那里我没有说到这些事的话,之后我会找机会告诉你。我也许不能说得太具体太细节,但我会告诉你一些的。”这决定也许有些冲动,但她想要回应伊莱的这份感情,满足他这个单纯的愿望。
“好。”伊莱轻轻点头,握着她的手微微收紧。
此时船已经离港很远,除了船上微弱的灯火之外,就只有月光照亮他们周围,伊莱的眼睛在这幽暗的环境中显得有些过于亮了。他如今这双金色眸子和艾瑟尔原本的瞳色一模一样,虽然比不上平时红色的眼睛发光时是那么明显,但这颜色本身,他现在看着她的眼神,还有里面闪烁的光芒都仿佛是在无言地表达着他对她的感觉和喜爱。
“伊莱,你得控制一下魔力的波动,”她尽量稳住自己的情绪,装作若无其事地凑近他轻声说道,“人族的眼睛是不会发光的。”
伊莱睁大眼睛,接着很快将脸别像了一边,即便是夜色也无法掩盖他脸上悄悄攀上的绯色。艾瑟尔在那一刻觉得即心动,又莫名的有点得意。
船航行了一个多小时后,艾瑟尔远远看见了对岸的灯火,不由得好奇地站了起来。
她的视力很好,即便距离还是很远,她也已经看见了弗里菲的轮廓。那无疑是一座繁华的大城市——海港处有好些大船聚集,离港口有些距离,灯塔射出耀眼而闪烁的光芒,城市中密集的灯火从港口蔓延到后面的山上,天空中有好几艘飞艇悬浮,密密麻麻的建筑在夜色和灯光中显出深浅不一的剪影。
那就是“夜之城”弗里菲,这个世界人族生活的大城市之一。明明之前听到埃蒙说到“赌场”和“纸醉金迷”的时候她觉得很排斥,但是如今看着越来越近的繁华都市,想着她就要踏上这片异世界人类生活的土地,她竟难以控制地觉得激动和期待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