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起来了，左护法说过今夜是落花期，原来竟是这意思。
可为何一到落花期，风炽鬼便要休息呢？
敖小小往男子的方向迈了两步，脚步极尽放轻，但她心里知道，若他真想察觉，哪怕是蚂蚁爬过去都能听到，所以见他没反应，心反而胆大了不少。
她稍稍弯下腰，歪着头朝男子打量去，想看清他究竟有没有什么变化，本光线就暗得出奇，又被那冷冰冰的面具隔绝，什么也感知不到。
敖小小吞了吞口水，居然生出一个异常大胆的想法。
鬼使神差似的，她伸出手去，食指和中指扣在了面具边缘。
“咔。”
那面具本就覆得不稳，几乎是同一时间，突然传来清脆的移动声。
敖小小有些紧张，手中的动作顿住，谁知就在她犹豫的当下，男子口中忽然逸出一声闷哼。
“嗯……”
这一声是极尽压抑和沉闷的，若不是敖小小恰好离得近，她定然是听不到的。
当然也正因为如此，所以敖小小更能清晰感受到声音里包含的情感——
痛苦。
他现在很痛苦。
“铮。”男子的面具居然应声而落。因为制作的材料太过特殊，所以与地面撞击时发出的声音犹如剑鸣般清脆。
可敖小小已经无暇顾及面具的现状了，因为面前渐渐显露在朦胧月色下的脸才更叫人惊心动魄。
那是苍白又没有血色的脸，让人不由联想到世间所有没有生命的物件，可凌乱散落其上的深红发丝却宛如流动的血液般汩汩不息。这般死寂与热烈的交汇带着魔界独有的氛围，映衬得那清秀精致的五官也沾染了几分邪气。
可独独只看这张脸，细长的轮廓，薄唇呈现淡粉色，鼻尖长直微挺，明明是干净得不能再干净的少年长相。
长着这样一张脸的人，竟然会做出那种滥杀无辜，覆灭天道之事吗？
敖小小觉得这副模样和她所听说过有关他的故事产生了强烈的割裂感，不由怔愣，打量的目光久久没有离开。
“嗯……”
面前之人看上去更痛苦了。
他薄唇紧绷，整个眉头皱起，紧闭的眼皮带着睫毛不住轻颤，双手抱臂，尖锐的指甲刺入皮肉之中。
这种反应于敖小小而言并不陌生，每次褪鳞时她也是如此痛苦，恨不得将自己撕碎分裂才肯罢休。
落花期……或许是和月圆夜一样特殊的日子。
莫名地，敖小小居然产生了一种同病相怜的错觉。
她不禁晃了晃脑袋，为这不应该产生的情愫感到懊悔，但五指却不由自主伸进袖子里，取出了自己一直留着的那颗夜明珠。浑圆的珠子泛着冷清的幽光，里面那一丝血红的印记仍旧没有消散。
她记得这人从前问他要过这颗珠子。
若是把这颗珠子送给他，不知道他会不会好受些，再念及一报还一报放自己回去呢？
敖小小如是想着，便任由珠子滚到指尖，可就在靠近男子的一刹那，幽幽冷光突然变了色，赤红色的光芒从嵌在珠内的血丝中迸溅而出，仿佛织就成一张巨网，将二人牢牢禁锢在内。
而她的额心，也缓缓伸出一条红雾凝汇而成的血线与风炽鬼的眉心紧密相连。
敖小小被这一幕吓到，连忙想要向后撤，谁知那血线比铁锁还要坚硬有力，居然仅仅扯住她，扯得生疼。
更可怕的是，敖小小甚至察觉到有一股强大的力量隐含其中，从她的体内汲取着为数不多的法力。
“停……下……”
她强忍着不适妄图掐断两人这种异常的联系，可情况反而更糟，她整个身体都不受控制，居然缓缓朝男子那处平移过去。
尽管已经用尽全身力气去控制自己的平衡，敖小小还是离他越来越近，越来越近，直到最后二人间仅有一拳之差。
就在敖小小觉得自己的脸都快要贴到他的脸上时，倏尔，风炽鬼睁开了眼。
那是一双乌黑的瞳孔。
不是深邃不见底的黑，而是干净的，像婴儿眼睛般的纯黑，偏棕的瞳环浑圆，恍若鬼斧神工，平添几分乖巧。
这是……风炽鬼的眼睛？！
若不是亲眼所见，敖小小定然是不会信的。
她总算是明白为何他整日都要戴着这副面目可怖的面具了，若是风炽鬼顶着这张脸作恶，实在可以称得上是罪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