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洪灾,虽然受灾的地区多达七八个州,但大部分州,都是境内小范围受到洪水冲击,只要发挥州府力量,基本还可以自救。朝廷分拨一些银两、粮食,再发个文督导督导、关心关心即可。
赵盛霖需要亲自前往的,是与云州相连,处于云州东部的珫州。珫州境内有一大坝,在此次洪水中已被冲垮。珫州受灾最严重,连府衙所在的开南府都被洪水围困住了。
赵盛霖摊开地图,查看地形情况,一一盘算,一个时辰过去之后,他缓缓抬起头,目光坚定,心中已经有了计较。他又去户部把朝廷的赈灾钱物作出调配,一切准备完毕,方才决定动身前往。
出发当日,赵盛霖乘坐马车,他穿着玄色绣暗纹锦袍,剑眉入鬓,眼神幽冷。承平骑马带着一众护卫骑马紧随其后。
一行人策马到了城门口,却见一辆华贵马车挡在斜前方,马车旁边垂首侍立一个老太监,赵盛霖扫了一眼,是在皇上身边当值的福公公!
两道剑眉微微一皱,不知道皇帝老子又有什么幺蛾子。赵盛霖翻身下马,福公公也早已快步上前行礼,道:“奴才见过钦差大人!”
赵盛霖面无表情,道:“福公公免礼。”
福公公也不介意,满脸堆笑,反身对着马车一礼,道:“九皇子请吧!”
就见轿帘一把被掀开,从里面探出一个龙纹锦服少年。只见他长着一张明亮的脸,双眼顾盼生辉,体态矫健地从马车上下来,正是十四岁的九皇子赵祁丰。
按辈分来说,他还得叫赵盛霖一声堂哥,不过,皇族讲究的都是先君臣后父子,他自然不必如此称呼。
九皇子赵祁丰语气明快,对赵盛霖笑着说,“赵世子,父皇命我跟你一起去赈灾,我都准备好了,即刻就可出发。”
赵盛霖表情有点凝固,看向福公公,福公公赶忙躬身道:“皇上口谕,让九皇子跟着赵世子一起前往赈灾。”稍顿了一下,又道:“皇上的意思是,九皇子年轻,正好跟着赵世子出去历练。”
九皇子得意的看着赵世子,别人都不敢接触这个冷面赵世子,他可不怕,自己是皇子,还能吃了自己不成,虽然偶尔心里也打鼓。
这次有福公公在旁帮着传达皇上口谕,他不怕他不同意。
赵盛霖扶了扶额,此次赈灾路途遥远,任务艰巨,还要带这么个累赘。
他倒不是讨厌九皇子,这个少年其实还蛮明媚的,但是跟他有什么关系,一个得宠的皇子而已,他不关心。
他没什么情绪的看着九皇子,道:“九皇子千金之躯,能陪微臣前往赈灾,让微臣感动。只是一路跋山涉水,唯恐照顾不周。”
九皇子兴奋道:“不用担心,不用担心。本皇子会照顾好自己的,我就是能跟着赵世子就行。”
九皇子想起母妃的嘱咐,这个赵世子,不管是在父皇面前,还是在朝廷之上,都有相当的影响力。他的父亲睿亲王,又得皇上信任,握着十万大军在边疆。这样的得力助手,一定要好好拉拢。
这次能跟着他一起赈灾,自己可是在皇上面前好一通央求,把皇上磨得烦了,才随口答应了他。
赵祁丰一直住在皇宫,对外面的世界充满了好奇。这次能出来,撇开这些原因,他也是何乐而不为的。
母妃有母妃的心思,赵祁丰有赵祁丰的想法。
赵盛霖懒得周旋,道:“九皇子能照顾好自己,那自然是好。那就出发吧。”
福公公见赵盛霖这么好说话,喜上眉梢,就躬身相送,等他们走了,好赶紧回去复命。
赵盛霖马车在前,九皇子马车在后,又多了一些随从护卫,一行人就出得城门,往南边的州城而去。
一路急匆匆赶路,七八天以后,就到了云州界内。九皇子一路劳顿,这还是他长这么大,连续这么久起早摸黑的赶路,只觉得身子在马车上都被颠散了。
只是看着赵盛霖那张冷淡的脸,他也不敢抱怨。是他自己求着要跟来的,如果自己拖后腿,赵盛霖以此为借口将自己送回去也是有可能的,所以,必须要坚持。
看到前面写的是云州边界,赵祁丰奇怪道:“赵世子,这次受灾最重的不是珫州么?我们怎么来了云州。”
赵盛霖不动声色,也不解释,只道,“九皇子莫急,跟着走就是。”
赵祁丰心想,这个赵世子,不会避重就轻,就这么赈灾吧,那这个钦差大人也太好当了。见赵盛霖不愿多说,也不再多问,看看再说。
云州的洪水本就不严重,这会都退得差不多了。那些从低洼之地临时迁往高处的百姓,也已经陆陆续续返回。
有些房屋被冲垮的,府衙也按户拨了银子,重新修建。好歹粮食等重要的东西都还在,日子也不算难。
韩知府这一个月忙得披星戴月,但运筹帷幄,事情总算有了一个好的结果,他颇感欣慰,想着,这就是女儿梦中的洪水了吧。
自己幸亏得了天道预警,早做了谋划,不然云州还不知道有多少人流离失所呢。
韩知府看看自己依然修长有力的双腿,脚步稳健,他感到庆幸,一切都没有失去。
只要提前做好防范,事情就能成为另一种样子。他有一种能应对一切、能保护好家人的自信。
云州一切井然有序,百姓安家乐业。就在这时,朝廷派来钦差大人,说是来赈灾,韩知府有点摸不着脑袋。
不过既然是朝廷派来的,自己好好接待、好好汇报就是。朝廷就算不给嘉奖,总不能因为自己治理有方,还派人来斥责自己吧。
是福不是祸,是祸躲不过。
但让韩知府意想不到的是,赵盛霖还真是带着找麻烦的心思来的。
赵盛霖的打算是,皇上不是让自己好好考察一下韩知府么,那自然是要给他一点压力,人在压力之下,才能表出现更真实的性情。
想到这里,赵盛霖露出了邪肆的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