诸事顺遂,转移到了第二年五月。
韩钦月此时已经十三岁,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上远山含黛,下面是一双雾蒙蒙的黑眸,小子小巧秀挺,嘴唇饱满可爱,脸颊带点粉嘟嘟的婴儿肥,
脖颈上的皮肤如羊脂玉般透着润润的光泽。
十三岁的少女,芊芊芳华,淡妆浓抹总相宜。
坐在铜镜面前,端详里面越来越清丽秀美的五官,回想去年此时,噩梦连连,瘦若骨柴,恍若隔世。
韩绍云也已七岁,“男女七岁不同席”,说明他也长大了,当然未必就真的做到了男女不同席。绍云有了自己的院子——慕华院,就在芳华院后面。曹氏做了他的护院嬷嬷,平时就叫曹嬷嬷,她是没签卖身契的良民。
韩钦月试戴了一对精致的镂空鎏金耳环,她左看右看,总觉得不合心意。就换了一对白玉耳坠,配上身上的粉霞锦绶藕丝罗裳,韩钦月方才觉得搭配合意了。
翠湖帮小姐将衣服更换下来,打趣道:“小姐,您在这端详都半天啦,咱们明天是去看望云老夫人的,又不是去相如意郎君。”
韩钦月眯她一样,不欲理她。
明天是云府老夫人的六十寿辰,大宴宾客,韩府自然是要前去贺寿的。
云府也已经派人送信,府上把梨园的戏班子请了过来,安排三天唱戏。
韩钦月也爱听唱戏,当然,内心里更是有一个小秘密,她想看见他,听他唤她,他眼睛专注地看向她,温和地跟她说话……
十三岁的少女,已经情窦初开,懵懂怀春。而这个温润少年,符合了大多少女的梦中王子。
上一次相见是去年年尾了,那时她带着翠湖去胭脂铺选胭脂,等伙计将她的东西包好,转身回头就看见他。
他满脸含笑地望着她,说好巧,他正好顺路给母亲带些胭脂,没想到月儿妹妹也在。
不等韩钦月答话,又接着道:“月儿妹妹买好了?我对这些颜色识别不清,月儿妹妹能不能帮我挑选一个?”
说完,就那么一瞬不瞬的看着她,眼里的光都快化成水了。韩钦月只觉得受不住他的目光,白白的耳垂爬上一圈红晕……
韩钦月想起那时他的目光,心里还忍不住微微颤动,脸上不自觉带上一抹霞光。
明天,明天……
第二天,少女怀着异样的心思,跟着母亲徐夫人,和弟弟韩绍云一起乘坐马车,前往云府拜寿。
进入云府,被直接引入后院,前厅男宾云集,不可唐突。云府的丫鬟介绍,中午两边开席,男女不同席,戏班子也请了两拨,两处唱,这也是大户人家的讲究和规矩。
韩钦月随母亲去往老夫人的院子,林氏远远走过来相迎,嘴里道:“稀客稀客,快请进来,请进来。”
徐夫人也一脸笑意,带着儿女走了过去。进了屋子,云老妇人坐在软榻上,左右分立两个丫鬟。右手边两张绣凳上,坐着一位中年妇人和一个红衣少女。
韩钦月一眼过去,就看到红衣少女正是都司蒋盛源的女儿蒋千娇,旁边的应该就是她的母亲菊夫人了。
蒋千娇一见是韩钦月,眼里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厉色。韩钦月只当什么也没有看见,依然跟着母亲笑意盈盈地向老夫人前面走去。
老夫人在丫鬟的搀扶下,站起来往前迎上一步,露出一脸慈爱的笑容,和徐夫人互相问候客气之后,就握住韩钦月的手,慈眉善目地道:“钦月这孩子,越长越水灵了,有福气。”又摸摸绍云的头,连连称赞。
这本都是一些客人见面时的客套话,蒋千娇却听得心里火起,撇了撇嘴,一脸不服。
云老夫人引着徐夫人往菊夫人这边侧身,那菊夫人与徐夫人说不上熟,但以往在各种宴席上早有过碰面,也带着蒋千娇站起身与徐夫人等人互相行礼示意。
屋子里一时人多,一番寒暄之后,就有丫鬟进来,称外面的戏台上,下一个曲目就是《太后祝寿》。这是特意为老夫人点的曲目。
众人簇拥着老夫人,一起出去观戏。后院的空地上,本就有一个预留的高台,上面挂上幕帘装饰,就成了一个戏台子。戏台下面的空地上,临时摆放桌椅板凳,铺上罩子,摆上水果茶点,女眷们就在那里看戏。
空地的后面,与戏台相对,有一个一米高的台面,上面摆放一排桌椅,留给老太太和一些有头脸的客人。
老太太坐在中间的位置,徐夫人蒋夫人等几个官太太就陪坐在身边。
老太太喜欢看这场祝寿戏,眯着眼睛,脸上挂着满意的笑。可小年轻们却未必是这么想的,尤其是绍云,对戏台上那个老是坐着不动的“太后”,简直要心生烦恼。
就在这时,云苓悄悄伏在他耳朵,说了几句话。绍云顿时眼中冒光,他扯了扯姐姐的衣袖,道,“花园里有兔子,姐姐你陪我去看兔子。”
韩钦月回头看了眼看台上的徐夫人,见她们都盯着戏台上,就道:“哪里有兔子?”
绍云指了指不远处的云苓,道:“姐姐,跟着云苓姐姐就能找到。”就见云苓站在前面,正含笑等着。
韩钦月见状,就拉着绍云的手跟了过去。云苓走在前面,一会回廊,一会花园小径,拐拐曲曲不知道走了多远。
云府此时的客人包括丫鬟婆子都集中在看台,别的地方反而比平时还有冷静几分。
韩钦月喊住云苓,道:“苓儿姐姐,这兔子在哪?”
云苓停下来道,“钦月妹妹,是不是走得乏了?咱们云府太大,走了这么久,也才走了一段路,再往前走走,前面就养了一窝兔子。”
韩钦月见附近也有院子,倒也不是偏僻得很的地方,只是今日人都集中到看台去了,才显得寂寂无声。
韩绍云一听见就前面有一窝兔子,拉着韩钦月的手就往前走,一边走一边催促,“云苓姐姐,快点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