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番插曲后,顾家一大家子的人们终于围坐在了一张巨型的圆桌旁。顾老夫人坐于主位,自不在话下,顾秦澜、阮清秋坐在顾老夫人左手边紧挨着的位置,其余人按长幼主次分别落座。
见主子们坐定,吴妈招呼底下的丫头们传菜。
元帅府的下人们全都是训练有素的,不一会儿,丰盛的菜肴就将原本空荡的桌子填满。蒸腾而起的雾气瞬间氤氲了四周,喷发的香味也勾动着腹内馋虫。
经过之前的各种“斗智斗勇”,阮清秋早已是饥肠辘辘,看着这满满一桌的佳肴,差点儿没控制住自己,但,她依旧很好地掩饰住了。
只是,她眼中一闪而过的兴奋光芒,还是没能逃过一直关注她一举一动的一双眼。
眼睛的主人狡猾一笑,可总算是逮到机会了!
没错,是顾盼儿。
自她在阮清秋那儿吃了亏后,就一直寻思着,一定要找个机会,一雪前耻!真是天助人也,机会这样就快来了!
众人只听得一声阴阳怪气的话:“嫂嫂好歹也是阮家小姐,这么没见识?不就是几道菜嘛,至于如此兴奋?”
闻言,众人都小心翼翼地看向顾老夫人,见她面色已然不悦,三姨太更是在桌下轻拉自家蠢女儿的衣角,以示提醒。
方才,顾老夫人敲打众姨太太的时候,顾盼儿还在房间里梳妆打扮着,因而她虽知顾老夫人偏爱阮清秋,却并不清楚到了个怎样的程度。她想,再如何好,她阮清秋也只是个外人,她可是正经的元帅府小姐,老太太还能胳膊肘朝外拐不成?
“你那是对嫂嫂该有的态度?”正在喝汤的顾老夫人将手中的勺子重重一掷。
撞击的清脆响声惊得众人动作皆是一凛,大气都不敢喘。
“我……”
顾盼儿本想辩解一二,但看顾老夫人严肃的样子,又硬生生地把想说的话给咽了回去。
“你什么?还不赶紧给你嫂嫂道歉。”
顾盼儿并不乐意,迟迟没有动作。
见状,顾老夫人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身上威严之气更盛,声音中已有了不容拒绝的意味:“赶快!”
顾盼儿知道,哪怕是自己再不愿意,也不得不去做了。
只见,她将桌上环顾了一圈,最终眼神落在了她不远处飘着油花,但并不冒烟的鸡汤上,心生一计。老太太那儿她没办法,还对付不了阮清秋吗?她还不信这个邪了!
当她小心翼翼将一碗极烫的鸡汤端到阮清秋面前时,顾老夫人的脸色有所缓和。谁都没有注意到她那微红的指尖,微微颤抖、晃动的手指,与她脸上挂着的不达深处的笑意。
这个“谁”的范围,除去了阮清秋。
阮清秋自然是明了,像顾盼儿那种吃不得亏的性格,定会抓住一切机会,想尽一切办法还回来的,因此,在顾盼儿舀鸡汤时,她就已经知道顾盼儿这小妮子想做什么了。
虽然,已经有了些猜测,但阮清秋仍是面不改色,看她怎么让顾盼儿长长记性!
顾盼儿已然走到了阮清秋的面前,没几步的距离,但由于碗中鸡汤太过滚烫,方才还在悄悄换手指,现下已变得整个手都忍不住颤抖了。
“嫂嫂,我口不择言了,你别怪我啊。”话说得可谓是十分漂亮,只是表情上,可看不出丝毫的歉意。
阮清秋看着顾盼儿愈发通红的手,禁不住一阵腹诽:真是个傻姑娘,用这种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方法。况且,这点低劣的手段还伤我不着。
“妹妹这是哪里的话,原本就是我失礼了。”
漂亮话嘛,谁不会说似的。
按理来说,阮清秋应是赶紧接过那碗,二人握手言和。奈何,她已经知道了顾盼儿想做什么,又怎会接碗呢,干脆是站都没站起来。
“嫂嫂这是不肯原谅我吗?”说着,顾盼儿眼中盈满了泪,令人一看就我见犹怜。
这泪,一半是因为装可怜挤出来的,另一半则是因为被烫出来的。
顾盼儿恨得牙痒痒——这个阮清秋,怕不是故意的吧!天知道,这碗有多烫,她的手指有多痛!不过,想想阮清秋一会儿惊叫失礼的模样,现在受的罪又算得了什么。
“没有没有,是我疏忽了。”阮清秋忙起身,但仍旧没有伸手,“妹妹给的汤,我想一定是极好喝的。”
那你倒是赶紧接过去啊!顾盼儿忍不住在心中翻了个白眼。
阮清秋缓缓地伸手,眼看就要接过汤碗了,顾盼儿眼底计谋就要得逞的笑意也愈来愈浓了。
哪里知道,下一刻变故就发生了,剧情并没有按照顾盼儿的剧本走。
原本,顾盼儿是打算等阮清秋伸手时,假装手滑,不慎把一碗汤洒在了阮清秋的身上。一碗滚烫的汤洒在她的身上,一定能让她得到教训。
正当顾盼儿要有所动作之时,阮清秋眼疾手快地将碗扶住,趁顾盼儿还未回过神来,将碗向顾盼儿的那边倾倒过去……
“好烫!”
“啊!”
“啪”,碗摔碎的声音,与两道女声同时传来——一道来自阮清秋,而另一道来自顾盼儿。
这些声响成功引起了桌上人的反应:顾秦澜条件反射一般抓起阮清秋的手进行查看,所幸只是有一点点的泛红,并不严重。阮清秋被他突然的动作弄得一时间不知该如何才好。
“你干什么?”阮清秋一边悄声问,一边不动声色地将手抽出来。
顾秦澜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面对阮清秋的疑问,略微一些尴尬,嘴硬地小声解释:“大家都在呢。”
另一边的顾盼儿被汤严严实实地泼了个满怀!确实如她所想,这一碗汤下去,能烫得人尖叫出声,失礼连连,只是,没想到,这人变成了自己!现如今,她可没有多余的精力管那么多了,她只知道,被泼了的地方一阵又一阵的刺痛,痛得她忍不住放声大哭。
眼中的恨意更盛,她握紧拳头,在心中发誓,绝对不会让阮清秋好过!
三姨太看着自己女儿受伤,哪里还顾得上自己端庄的形象,哪里还怕得罪谁,登时冲过来,抬手就要往阮清秋的脸上招呼。
阮清秋看准时机,深深地鞠了一躬:“真是抱歉,碗太烫没端住,妹妹还好吧?”
与此同时,顾秦澜握住了那个挥向阮清秋的手臂,声音低沉地警告:“我说过,谁都不许动她,当耳旁风吗?”
“在这儿怪这个怪那个的,还不赶紧叫大夫来给盼儿瞧瞧。”
顾老夫人开口打圆场,其他人知道,这件事就如此过去了。
三姨太赶紧带着顾盼儿离开。
阮清秋不自觉看向顾秦澜,眼中有感激,顾秦澜却将头侧开了。
真是个别扭的男人!阮清秋心想。
但她不知道的是,顾秦澜之所以要回避她的视线,是因为不想要让她发现,自己那已然变得些许发红的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