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面说唐魏二人关系小有进展,唐若音主动相约飞仙楼,魏止风魏大少自是欣然应约,二人皆是博学广识之人,随便一个话题便谈论了一个下午,唐若音回唐冢之时,天边泛起了晚霞。
乔六娘陪唐若音身边最久,打从画舫那天便猜出了自家小姐几分心意。唐若音有洁癖,不大喜欢和外人接触,触碰到都得皱眉,当日她看到自家小姐穿着魏少爷的外套回来,心下便隐隐约约生出某种预兆,这种预兆在看到唐若音书房练字时达到了顶峰。
洁白的宣纸上,一向心神专注的唐若音无意识的写下了一句话。“树欲静而风不止。”恰巧魏少爷的名字就叫魏止风,乔六娘心下叹气面上不露分毫,看向挂在一边的男式西装外套试探问。“小姐,魏少爷的衣服,您看要不要派人送回到隆兴商会。”
唐若音提笔思索了片刻,蘸了浓墨的毛笔经不起耽搁,墨点滴落在宣纸上毁了一张字迹。放在平日这是不可能的事,偏偏乔六娘今天瞧着自家小姐尚未有察觉,半晌才听到唐若音不徐不疾的淡淡声线。“洗一遍再送回去吧。”
乔六娘微妙的沉默了一下,看了一眼那西装心说已经洗过一遍了,再洗也没什么用。
试探的目的达成,乔六娘摘下外套叠起来抱在手里,似又想起什么问。“那那件事,还要继续引导吗?”
唐若音后知后觉发现墨点,皱了皱秀眉抽点这张纸放到一边,毛笔洗干净撂下,迎上乔六娘询问的眼神嗓音平静。“做,当然要做,答应的事岂能失约。”
说完起身盯着书房那幅马拉之死,脊背一如既往挺的笔直,高跟鞋有节奏,一步一步透着说不出的冷清优雅。
唐若音勾了勾唇,笑意隐了一半,从乔六娘这个角度看不太分明,良久她收敛笑意道。“魏时风都不心疼自己的亲儿子,我又何必替他心疼。”
“亲情和公理的挣扎,足够有趣,不是吗?”
乔六娘抱着西装外套摇了摇头,没想到自家小姐完全不明白自己的心意,细想想,唐若音长这么大也确实没经历过感情,她怀着心事沉沉的叹了一口气。
要是不在意魏少爷,又何必一遍遍的洗衣服呢?
唐若音不知乔六娘的想法,径自转身扔下一句话。“我去和雾中山待一会,没有要紧事,不必打扰我。”
书房的暗道闭合,远远的,乔六娘听到古琴声幽幽传来,不是常见的高山流水,而是古琴中不常听到的广陵散,外人仅得三分残卷,自不知林间百兽顿足,飞鸟噤的景象。
乔六娘每次听这琴声,都能听出说不清的肃杀激昂,杀气森森。
说完了唐乔主仆二人,这番不为外人所道的密谈,话头转回魏止风冯子山这二人,魏止风魏大少经过上次唐若音的激励,重新恢复了对查案的态度,他对父亲一向不满,父子俩的关系常年在冰点,皆因魏会长心系黔阳城,从小到大分到魏止风身上的心思就那么几分。
魏止风曾对此不满,却也因此不相信父亲是会草菅人命的人,假若他不去调查真相,岂不是永远洗不清他心里那番猜测?
胆怯等于认输,身为一个法医,魏止风从未对犯罪退缩认输过。
他这两天派人联系冯子山,怎知平日好寻的冯子山三番两次抓不着影,那叫一个神出鬼没。三天不诓魏止风一顿饭就难受的冯子山,竟然连着好几天没露面,魏大少派人加紧力气找,就在隆兴商会加大力度满黔阳寻人的情况下,时间一晃到了花王之王那一天。
飞仙楼装潢还是那么精致,水池里云雾弥漫流淌在一楼大厅,朵朵水晶莲花悬在水池上空美不胜收,魏止风猜测,这些应该是今日舞蹈表演的道具。
魏大少进来时还是李德顺引路,那笑脸端的很是喜庆,也不知一个偌大飞仙楼的管事,哪来的那么多空闲时间。魏止风进入包厢,唐若音早早的坐在包厢桌子对面,两人视线交汇,魏大少的眸子亮起来,扯开对面的椅子打了声招呼。“唐小姐你已经到了?等了很久吗?”
唐若音盯着魏止风看了片刻,视线的停驻惹得魏大少不大自在,检查衣着发现没问题后才笑着问。“唐小姐这么看我,是不是我什么地方不大对劲?”
唐若音摇了摇头,触及魏大少摸了摸头发的模样眼底泛起一丝笑意。“你的衣着得体,我只是觉得好像每一次见魏少爷,你都是笑容居多。”
站在一旁的李德顺心下暗道,见到心上人当然高兴,怎么会不笑,他看魏大少这藏不住的心意便知道是襄王有意,看唐仙姑的态度,也不像神女无心的模样。
做的就是看人眼色的活,察觉到魏止风期期艾艾瞥过来的眼神,李德顺自觉的道了一声。“唐仙姑和魏少爷,没事我就先出去了,您两位有事就唤人通知我。”
李德顺出门顺手带上包厢门,魏止风一双狭长星眸没好意思直视唐若音,浅笑露出一个小梨涡显得意外的乖巧,唐若音也是刚发现,魏止风笑起来脸颊一边有梨涡。
“见唐小姐要是不笑,岂不是叫人觉得我对唐小姐有什么意见?我对唐小姐自然没有意见。”
“唐小姐对我应该也没有什么意见吧?”魏止风抬眼瞥了唐若音一下,还开了个小玩笑,四目相对俱相视一笑。
楼下一楼大厅已有专人上台,主持声透过话筒扩散到全场,包厢里没有关窗,魏止风听着花王之王宣布举办的字样,皱了皱眉,魏家的家风历来严格,对烟花之地避而远之。魏大少看着唐若音眼尾的泪痣,眸子是典型的凤眼,巴掌大小的瓜子脸让他想起画舫遇险,唐若音呼吸微弱如猫儿一样,那么娇小的圈在怀里。
他半好奇半挑起话题的问。“唐小姐那天说我来到这就知道,不知是知道什么?”
“还是说今天的花王之王,会出什么事?”
唐若音夹起一块精致的炸南瓜,吃完后许久才循着魏止风的视线一起向一楼大厅看,语气平静的显得漫不经心。“之前魏会长失踪之事,我查到和飞仙楼有一些关系,具体从何得知。这个魏少爷请恕我无法告知。”
魏止风闻言惊讶出声。“我爸,我爸和飞仙楼有关系?”
眼中止不住诧异的巡视包厢,这一次魏大少无比认真的审视起了整座飞仙楼,似乎第一次从楼里醒来,他的人生就若有似无的和飞仙楼牵扯上某种关系,一直没见到过冯子山的魏止风当然不知画舫也是飞仙楼的分楼,仅仅升起一瞬感叹便没再细想,而是观察起了包厢的摆设。
飞仙楼的包厢很豪华,大概和来到这里的都非富即贵,为的也不是单纯的吃饭有关系。包厢里间甚至放着一张大床,整个包厢的面积也和卧房的大小差不多。
外间是桌子和屏风,屏风上面应该是顶级绣娘绣出来的绣品,之所以说应该,因为魏止风对绣品没什么了解,依飞仙楼的财大气粗,素有销金窟“美名”。摆放的不是顶级绣品,也应该是难得一见的珍品。
饭桌旁放着装饰用的水缸,缸里是单一的清水没有植物,职业病犯了,魏止风没忍住疑惑站起来观察水缸,缸里刷的干干净净,按理来说应该养着一种植物,一般来说水生植物中碗莲就很适合放在缸里养,再添上几尾锦鲤,这才能衬托出房中摆设的意境。魏大少越端详越奇怪,却原来不光水缸里没养植物,连整个房间都没有一丝植物的绿意。
飞仙楼这么大的楼,请来指点布置的人怎么会忽略植物的摆放?怪哉!
“这房中,原来也没有植物吗?”身着旗袍的女子正端着托盘走进来,将一盘点缀精致的牛排放在桌上后,听魏大少的疑惑接话道。“之前缸里和房中都有养植物,这间摆放的是富贵竹。”
“水缸里养的是碗莲。”
“其实缸里还养了几尾锦鲤,也不知怎么,大半年前自从碗莲枯死,富贵竹也养不住了,锦鲤更是换了好几批。”
“后来索性什么都不养了。”
魏止风的职业素养使然,敏锐察觉到这几年有什么问题,双眸微眯绷着脸问。“你们在养死植物之前,楼里有什么异常吗?”
旗袍女子笑了笑。“也没什么异常,说不定这些植物是水土不服。”她说完撂下托盘里另一盘菜拎着托盘问。“魏少爷没别的问题,我就先出去了?”
魏止风正凝眸思索,应了一声,瞥旗袍女子一眼摆了摆手道。“下去吧。”
唐若音拿刀叉切开一块牛排,恰到好处的听不出一丝刀与碟子碰撞的响动,抬头迎着魏止风坐回来的身影,一双冷清眼眸分外专注。“看来魏少爷是发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