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春堂。
这是小镇最有名的医馆,主位上的坐诊大夫姓姚,名春,人称姚回春。他四十出头,一副娃娃脸倍显年轻,看上去也就二十左右。靠祖传的回春膏和不凡的武功在四乡八寨颇负盛名。
此时,望着馆里八个昏迷不醒的少年,以及一屋子哭哭啼啼的家人,他有些厌烦地挥挥手,“要哭请到外面去,哭哭啼啼的还看不看?"
几个哭啼的妇人立马止住大声哭泣,仍旧小声哽咽。
"这些孩子是怎么回事?"姚回春问。
里正上前把经过大致说了一遍,听村里大夫说中邪,姚回春皱眉,见八个孩子人中穴已被前大夫掐成紫色,悻悻道,“中邪,你的意思那逃走的十岁小娃是妖童?"
里正有些语塞,一时间不知怎么接话。
若发现妖,按南疆律法是要即时报官的,但若报官他们界桥村依仗关隘地势,打着被盗幌子,以搜身方式抢劫欺凌路人岂不大白于天下。
其实,姚回春才知道对方是界桥村人就不喜,他这回春堂已接诊好多被他们打伤的人,可以说界桥村人恶贯满盈,早已臭名在外,只是知道的人敢怒不敢言。
但村里有县衙的人在背后撑腰,村民大多习武,很多人被打被抢后选择忍气吞声,也有不怕死的告到县衙,但经过县衙一番调查,那个告状的人挨了板子不说,还以诬陷罪和盗窃罪两罪齐罚投进大牢。
他家人救爷爷告奶奶,花了不少银子才把他从狱中捞出来。
出狱时人更是只剩下半条命。
见里正在一旁支支吾吾,姚回春懒得深究,显然界桥村人肯定是碰到了硬茬,踢到了铁板。
“只是怀疑,恳请姚大夫先给孩子看看!”里正抚首额头的褶子,又讨好道,"麻烦了!"
姚回春不再言语,翻看孩子的瞳孔后才细心的给孩子把脉,跟着仔细查看孩子的额头,手指一路往上在百会穴附近轻轻摸索慢慢试探,面色渐渐凝重,眼神突然一凛。
见状,众人皆大惊,那孩子父亲忍不住问,"姚大夫,给是不妥?"
姚回春并没有回话,而是令围观的人退后,让人再点两盏灯过来。
此时已是深夜,大家不敢不听,齐刷刷后退,药童提着两个灯笼,房间亮了好多。
姚回春拨开孩子们头发,很快孩子通天穴处小半截绣花针头便露了出来。
"娘亲,我脚好疼,肚子好饿!"又是一声软糯好听的童音。
"忍着点,你爹会带人来找我们的。"
不用说这两人正是猎户铁蛋的妻儿。
因在林子里看到一只小白兔,女人便带着孩子追赶,结果,兔子没有追到,却忘了回去的路。
母子俩叫破喉咙也没人听见,心急火燎越走离马车越远,渐入密林深处,好巧不巧竟然摸到了洛婉儿藏身的树下。
洛婉儿怕有诈,也不敢轻易现身。再看看包里仅剩下的两个饼,想起之前在这密林里自己饿得前胸贴后背,命悬一线,她也不想大发善心把饼送人,只是在心里期待这母子俩赶紧走,同时也在心中祈祷孩子的父亲赶紧找到他们。
想到孩子的父亲,洛婉儿又想起那一档凶巴巴的猎人,特别那个朝她射箭的壮汉,不分青红皂白就想置她于死地,如果没有兕皮袋子,不死也被他们捉住了。
万一孩子的父亲就是那些人中的一员,他们守在这树下不走,还有怎么这么巧,他们走到这就不走了,这是几个意思?
洛婉儿有些坐不住,直到听到树下人轻微的鼾声,才稍稍放松警惕,她拨开树叶探头望去,女人将孩子抱在怀中,那孩子很小,三四岁的样子。
带着这么小的孩子在深山老林子里面走,这女人胆够肥的,洛婉儿感叹过后,不由得在心里一阵唏嘘。
见女人身边只是一根木棍,没有弓箭什么的,洛婉儿便想着悄悄离开。
不等洛婉儿离开,树下的孩子突然哭出声来,哭声中还夹带着哀嚎,“我肚子疼,肚子好疼。"
"哪里疼?”刘翠从梦中醒来,焦急道,“你是不是在路上偷吃了那果子?"
"娘亲,我只吃了几小颗。"柱子泣不成声,"好疼,肚子疼!"
“那果子有毒,你怎么不听话?"刘翠边说边哭了起来。
“娘亲,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孩子边哭边从兜里掏出几个的果子,哭泣不已,“我只吃了几小颗,其他都在这。"
不等洛婉儿看清楚是什么,刘翠已将孩子手中的果子打落在地,气急之中她一把揪住孩子的耳朵,“你不听话,你这耳朵干脆也不要要了!"
洛婉儿算明白了,这孩子偷食了有毒的果子,这下她不可能拍拍屁股走人。这一路,林子里面到处可见那红彤彤的南天竹果,十分讨喜,但是有毒,误食会引起腹疼,呼吸麻痹、肌肉痉挛。
莫非这孩子偷食了南天竹。
孩子被揪住耳朵,这下不仅肚子疼,耳朵也疼,一时间放声大哭,只是他嗓子干涩,哭了几声便没声了。
“柱子,你怎么了!"见怀中的孩子昏厥,刘翠痛哭不已。
洛婉儿再也坐不住,她收拾一下东西,一个纵身便下了树。
见孩子一一转醒,回春堂里八个孩子的家人感激涕零,他们纷纷跪下,一连声说着感谢的话。
之所以天黑才赶到回春堂,是因为村里只有两辆牛车,而刘翠娘家的马车,载着石头他们一伙人去刘翠母子失踪的地方找寻,到地方后,他们也顾不上天快黑,心急火燎摸进林子。
马车来回拉了两趟,第二趟是铁蛋他们一行人。
话说铁蛋他们一路追着洛婉儿进了林子,无奈洛婉儿脚不沾地,加之林深草厚,他们跟个无头苍蝇似的,一阵乱转未果,又惦记着倒地的少年,便折返出林子。
不等走出林子,路遇来报信的人,得知自己的媳妇儿和孩子失踪,铁蛋急冲冲返回村子。刚到村口,便遇见折返回来的马车,也来不及多问,一伙人便上了马车。
看到石头一行留下的记号,铁蛋带人从另一方向追了进去。
一个时辰后,两路人马在林中遇见,却没有发现母子俩人的踪迹。
而此时,洛婉儿已经出手用银针帮孩子解了毒,刘翠和孩子正分食洛婉儿给的腊肉煎饼。见孩子没事,洛婉儿想着离开,没想手却刘翠一把抓住。
“孩子,你要去哪里?"刘翠问,一脸的不舍。
“回家。"洛婉儿搪塞一句,挣脱了她的束缚。
“你家在哪里?"刘翠又问。
“武家屯。"这三个字冲口而出。
"武家屯。"刘翠脑袋里闪过三个字武小丫,她娘家就在临沂,满大街上都是抓捕武小丫的画像,想到这,不由得眯起眼睛,可惜林中太暗,她看不清武小丫的样貌。
洛婉儿并不知道甘井勾结县衙,画了她画像,现在临沂县的人都知道将武小丫送到县衙者,奖赏二百两银子,提供线索后协助衙役找到者,赏银十两。
但刘翠目不转睛盯着自己,她眼底闪过的贪婪,洛婉儿却看得一清二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