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阁按了按礼帽,抬头望了眼炽热的太阳,顺便瞄了下自己的左肩,看见那只金色猫头鹰自然的神情,不由得长舒一口气,抬腿迈入阳光之下。
原本斯杰利也想陪伊阁去西警局一趟取回那个启示物的,不过被伊阁以他需要好好休息回绝了,正好斯杰利困意盎然,也就没有坚持。
虽是上午,第7街街道上的行人与马车已经络绎不绝,充斥着交谈声、叫喊声与马车驶过的声音。
伊阁沿着街道快步行进,很快来到了红石桥附近的皮根孤儿院。
与往常不同的是,皮根孤儿院的铁制大门附近热闹非常,或正装或便衣的先生女士一簇一簇低声议论,视线不约而同地通过栏杆间的缝隙盯着某处。
出了什么事了……伊阁脚下一顿,想起之前自己在相似的场景下当场被捕的经历,心底有些发怵,不过还是靠了过去,通过老旧的栅栏观察起情况。
毕竟,真要出了什么事,总不能再冤枉到他头上吧!应该没有这么倒霉……吧?
一眼望过去,伊阁就发现了一张熟悉的侧脸,身着黑白警察制服的道尔斯正站在草坪上,与一位女仆沟通些什么。正在询问信息的道尔斯似乎察觉到伊阁的视线,脸庞微偏,这个角度正好与伊阁四目相对。
伊阁心头一紧,显得有些手足无措。他或多或少都对这位警官有些愧疚,毕竟害得人家断了一条手臂——虽然被那位罗特警官治愈好了——还有那位年长一些的警官,因为自己而落得这样的下场……
伊阁清楚全都应该怪那个疯疯癫癫的传教士,但他并不认为自己就完全无辜了。
那个传教士说目标只是自己。
一时间,伊阁不知道应该用什么表情来面对道尔斯,哭丧着脸显得做作,微笑又好像不合时宜。他只能沉默,努力表达出自己的歉意。
“比哭丧着脸还难看。”肩上的猫头鹰刻薄点评。
道尔斯只是朝伊阁微微点头,随即收回目光。
得到道尔斯回应的伊阁稍稍松了一口气,压抑住心底异样的情绪,开始认真倾听周围杂乱的议论声:
“最近真是越来越不太平了。前几天刚死了个小孩子,今天这个福利院的老院长就遭殃了……”
“是啊,注意点安全,前几天那个杀人犯还没抓到呢,警察那边一点风声也没有,真不知道在做些什么,该不会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找到吧?”
“这么和蔼的老人家,竟然落得这样的下场,难道是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吗?”
“什么魔鬼才会跟这个一看就时日无多的和善老人过不去?退一步说,就算有不可调解的矛盾,也不至于把人活活烧死……”
“安心吧,仁慈的萨沙大人会让善良的人永远生活在祂的神国,也绝不会放过一个为非作歹的恶徒!主的审判终将降临,祝安。”
那个老院长……活活烧死……
伊阁没有出声,视线游离,最后停留在自己斜长的影子上。
没有惊讶,没有惋惜,没有悲伤,没有悸动。
……
道尔斯询问过女仆关于尼根孤儿院昨天夜里的情况后,快步往孤儿院一楼内侧走去。亚斯警官正在案发现场——一楼的院长房间里寻找线索。
道尔斯的伤在罗特动性的治疗下算是没有大碍了,即使是断臂这样的伤势,经过这短短两天的修养,就连哪怕伤疤都没有留下。
肉体上的创伤恢复神速,心灵的创伤却难以痊愈。道尔斯清晰地记着那个下暴雨的夜晚,因为自己的责任感,那可笑的责任感,把艾森先生亲手推进了坟墓。为什么自己活了下来?道尔斯痛恨自己轻易就被断了手臂,轻易就昏死过去,只能在恢复意识的时候听到艾森先生的死讯,只能无力攥紧床单来宣泄悲哀与愤慨。
他几乎一闭上眼,那天夜晚的情景就会一遍遍重演。他一次次失去手臂,视线一次次黑暗,一次次在清醒时听到噩耗,几乎要喘不过气。
正因如此,他决心复仇。
首先要拿到一个动性,连同艾森先生的那一份一起……
“有什么发现吗?”
道尔斯回过神,视线慢慢清晰,看清了亚斯警官那留着络腮胡的成熟面孔,缓缓摇头:
“没有。我问了几个仆人,都是反映昨天夜里并没有什么异样,至少在十二点之前没有。”
亚斯警官认可般颔首,抓了抓络腮胡,状似思考。
“哈哈,亲爱的弟弟,大侦探梅默奇来帮你了,尽情称赞我吧!啊哈哈哈——”梅默奇 努戈——西警局局长,亚斯警官的哥哥,佛朗思齐最著名的侦探(自封的)——豪爽地笑着,上来就搂住亚斯的肩膀,展示了自己杂乱的胡茬,一副大大咧咧的模样。
“在外面别叫我弟弟,丢人……”亚斯警官揉揉双眼,毫不掩饰自己的头疼。
“到叛逆期了是吗?竟然对哥哥说出这种恶毒的话……可恶,就算哥哥再体贴,被弟弟当面羞辱也是会受伤的啊!!”梅默奇局长一脸忧伤,随后又变得激动起来。
道尔斯眼皮直颤,微微别过脸,将注意力都放在房间的摆设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