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100年10月25日清晨,电视里正播报一则早间新闻。
今早因涨潮有具男性尸体被冲上岸,年龄约四十岁,根据面容和衣物判断,此人是垣城某知名企业家。如果不是因为昨夜下了暴雨,这具尸体应该会随着护城河的水流入大海,无人问津,这世上也不过多个失踪人口的报案记录。
记者站在大雨中,用手指着身后拉起警戒线的地方,那儿正有一群警察忙碌着。即使投影电视里的这名记者穿着雨衣,还是能明显看到她衣服和头发都已湿透,可想雨势之大。
陆尽觞一边吃早餐,一边听新闻。那具尸体虽然被泡发的不成样子,他还是一眼就认出他是昨晚参加酒会的韩姓老板。
楼梯口传来懒懒散散的脚步声,听得出来她很不愿意起床。也是,这么大的雨,她应该会觉得难过,陆尽觞这样想着。但耳边却传来轻快灵动的声音,一点没有刚才步伐中的懒散劲。
女孩几乎是在见到陆尽觞的第一眼,就飞奔到他身边,笑容灿烂,问:“你昨晚回来了,怎么没叫醒我?”
陆尽觞看到女孩喜悦的神色,感受到她眼中的欢喜。明明已经认识很多年,可是每一次女孩见到他时,还是会有那种由心底滋生出的快乐感存在。
“昨天为什么一个人去酒会?”陆尽觞推开女孩的手,神情严肃,像是在审问什么。
女孩毫不怯懦,直勾勾地盯着他的眼睛,言语中尽是傲气:“我为什么不能去?”
陆尽觞冷笑一声,眼底浮上一丝嘲弄,像是在自嘲:“是啊,堂堂颜家大小姐,有什么地方是你不能去的?我凭什么多问?”
颜家大小姐,颜伊人,自小便被父亲宠上天,在这个世上没有她不敢做的事情。
颜家的产业遍布世界各地,贯穿各行各业,无论黑白两道,人人都要敬她父亲颜百年几分,或者说是惧怕颜百年几分。而无论是黑道还是白道,比起得罪颜百年,他们更害怕的是得罪他唯一的女儿。人人皆知,得罪颜百年兴许还有活命的机会,可如果得罪他的宝贝女儿,就只有死路一条。
就像新闻里的那位韩姓老板,在垣城也算是赫赫有名,但却不长眼,觊觎了不该觊觎的东西。
颜百年的女儿人人都知道不可以得罪,但却很少有人见过她的样子,甚至连她叫什么都鲜为人知。
昨晚是顾氏邀请各界名流举办的酒会,本是生意场上的常事,城中大多达官显贵都会参加,不过是高谈阔论,全无实事。
伊人从来不屑于参加这样的酒会,但她已经整整三个月没见到陆尽觞,很想他。听说陆尽觞一回垣城,就要来参加这个酒会,所以她也寻了个由头参会,特意避开保镖,就想给他一个惊喜。
自从两年前颜伊人和陆尽觞结婚以来,他们见面的次数还不如上学的时候,当然这和陆尽觞寡情薄幸无关。
陆尽觞,垣城知名企业传承的总裁,少时丧父,一直由母亲照料长大。陆母多年来尽力打理传承偌大的家业,只愿能将公司完整的交到儿子手中。然而,两年前,陆母因身体缘故,无力执掌传承,于是陆尽觞正式全面接手传承大小事务。虽然之前他已经着手处理公司事务,但两年前才算真正的接管,这比从前更多了一份责任,一份无人再为他兜底,需要自己承担一切的责任。
几年来,在陆尽觞的带领下,传承业务发展迅速,而陆尽觞的名字也成为财经版块的常客,在业界名声鹊起。
昨晚刚下飞机,陆尽觞就知道了伊人参加酒会并且出事的消息,与此同时,他还知道颜百年雷霆震怒。
那个时候,陆尽觞几乎听不到手下人说老爷子有多生气,让他小心之类的话。他只能听见,酒会上有人给伊人下药,还把她带到了酒店,他只关心伊人有没有事,可是给他汇报的人也不清楚情况,只能如实说情况未明,但老爷子已经去了。
情况未明,这四个字就像烙印一样印在他心中,堵得他心口一阵疼过一阵。被下药,还被带去了酒店,任谁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坐车去酒店的路上,他满脑子都是那个穿着纯白的裙子,在青青草地上放风筝的明媚少女。
伊人喜欢穿白色的衣服,陆尽觞每次看到都觉得她像是天使那样纯净美好,不染纤尘。
“啊呀!”伊人惊叫。
风筝的线断了,女孩趔趄着摔在了地上,手肘的地方被擦伤。陆尽觞一边责骂她不小心,一边带她去冲洗伤口。明明被训斥了,可她还是笑得很开心,只是可惜了那只两人亲手做的风筝。
后来,陆尽觞一个人在空草地还有附近的小山上找了大半天,才把那只风筝找回来,却没有还给伊人,一直珍藏着,放在办公室最角落的柜子里。
想起那只风筝,陆尽觞的手握得更紧,他极力告诉自己一定要冷静,即便是最坏的情况,也要守着伊人,不能让她胡思乱想,不能让她一个人承受伤痛。
可是,如果真的是最坏的情况,她那么骄傲,该怎么接受?
整个酒店的人都被清空,静悄悄的,只有陆尽觞一行人的脚步踏在地面上发出的声音。
进门后,一眼就能看到坐在最中间位置上的颜百年,面上看着没什么变化,但陆尽觞知道,现在这样的情形,他怒了。
那名韩姓老板正穿着酒店的睡衣跪在地上,脸上早已被打得认不出原来的样子,再看他不良于行的样子,肋骨大概也断了两根。
站在颜百年旁边的人,叫周鼎,是他身边最得力的打手,文武皆能,颜百年很多生意上的事都由他负责。在颜氏,他可以称得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大厅里围了一圈黑衣黑裤的保镖,拿着电棍,严阵以待,似乎是在等老板的命令。
诡异的是,这样的状况下,厅堂里竟放着舒缓的音乐。音乐虽然是舒缓的,却很大声,让人半点无法静心,只觉得更加难熬。
“去看看伊人。”陆尽觞进门后,颜百年只说了一句话。
那名跪在地上的韩姓老板,再次爬上前,声音里全是惊惧:“老爷子,你相信我,我真的连一根手指头都没碰过颜大小姐,求你了,我下次不敢了,你饶了我这条狗命吧。”
陆尽觞来不及理会这一屋子的人,冲向里面的房间,打开房门的时候,除了颜百年,其他人都自觉捂上了耳朵。陆尽觞这才明白,外面放音乐的原因。
因为被下药的关系,伊人像是在胡言乱语,说着什么梦话,时不时伴随着奇怪的呻吟声。那些让人脸红心跳的呓语,从没这样刺耳过。
陆尽觞走到床边,揭开被伊人搅得乱七八糟的被子,仔细看了看她身上的衣服,除了领口因为热被她自己扯乱,其他还算完整,而且全身上下也没有欢爱后的痕迹。他松了口气,看来那个韩姓老板没说谎,他应该还没来得及对伊人行不轨之事,就被颜百年的人阻止。
一屋子的老爷们,没人敢看大小姐的情况,所以颜百年才一直等着陆尽觞过来,的确是情况未明。
陆尽觞到的时候,解毒剂也刚好送到,所以他给伊人注射了解毒剂,药效需要慢慢发挥作用,当下伊人还是觉得很不舒服,额头上,脖颈处,沁满汗水。
正是晚秋,夜里很凉,陆尽觞从外面进来,身上也都是凉意。伊人大概是摸着舒服,可以缓解心底那团火,于是不管不顾地扒拉着陆尽觞的衣服,想要汲取那一点点凉意。
陆尽觞将伊人抱在怀中,哄孩子般:“伊人有点发烧了,所以觉得很热,没事儿,很快就好。乖。”
他的声音似乎有魔力,伊人真的变得乖巧起来,只是伏在他的胸口,不再吵闹,也不再撕扯他的衣服。
过了好一会儿,伊人停止胡言乱语,只是嘴里还时不时哼哼两声,像是在说梦话。
陆尽觞知道外面那些人还等着要解决,他整理好被伊人扯得有点乱的衣服。当手停在衣领上时一直在颤抖,他几乎满脑子都想着,她是不是如同扯他的衣服这样扯大厅里那位脑满肥肠的大叔?即使是未遂,心底还是涌起一阵想要杀人的冲动。
可即便一万次的觉得这样的人死不足惜,但看着伊人,陆尽觞知道,如果这个时候,她醒来,肯定不想看到那样的结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