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午后,上官怡鼓足勇气,来到书房门前,见房门半虚掩着,便推门走了进来。
“相公!”
韩三郎抬眼望去,只见上官怡轻轻掩上房门,缓步朝自己走来,神情淡淡道:“有事吗?”
只见上官怡从怀里拿出一个药瓶,递给韩三郎:“这是这次的解药,快吃了吧!”
解药,顾名思义就是可以解除或缓和毒性的药,这是上官怡与韩三郎特殊的相处方式。因为怕失去韩三郎,上官怡给自己的丈夫下了蛊毒,又以英儿的下落为要挟,以此来牵制住韩三郎,留在自己的身边。她知道这样做,只会让夫妻之间的关系越来越恶化,可她不敢放弃,也不甘放他离开自己。
韩三郎接过药瓶,倒出里面的药丸,发现只有一颗,疑问道:“怎么只有一颗?”
由于心虚,上官怡不敢看向韩三郎,小声道:“我想每个月多见上你几面,所以”
“呵呵呵”韩三郎觉得可笑,一口吞下解药,失笑道:“夫妻能做成你与我这样,真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呀。”
上官怡自知对不起韩三郎,紧张地搅动着手中的手绢,说着自己都觉得没底气的话:“相公,我们和好,好好过日子吧!我把蛊毒最终的解药给你,也告诉你秦英的下落,但你不能娶她,只能接她回来,安顿好她,或者给她找个好婆家,让她后半生衣食无忧,你觉得怎么样?”
闻言,韩三郎放下手中的事情,走至窗户旁,看着窗外冒出嫩枝丫的杨柳,淡淡的说道:“若是刚成亲那会儿,你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对我说的,我会答应你。但现在,你自己相信自己说的话吗?”
“我相信的,我不会放过任何机会的……”上官怡眼里全是期待。上前,双手从后面环住韩三郎的腰,靠在他的背上,喃喃说道:“你是我相公,我现在只想和你好好过日子,相夫教子,我们……”
话还没有说完,韩三郎就掰开上官怡的手,从她的怀抱中挣脱出来,眼神里全是拒绝,头也不回朝门口处走去。
上官怡急了,赶紧朝韩三郎吼道:“我刚对你说的话都是真的……你不要离开我!”
韩三郎没有再往前走,立在原地,没有动弹。上官怡见状,心下一喜,便继续说道:“她在皇宫,估计明年年末就能出宫了……”
这时,韩三郎突然转过身来,恶狠狠地瞪着上官怡:“……皇宫!你以为这五年来,我在外面经商,就只是经商吗?”
上官怡呆若木鸡,已经明白韩三郎接下来要说的话。
“我早就知道她在皇宫,就是两年前,她二十五岁,也是她正要出宫的那一年。”韩三郎眼里尽是失望与愤愤不平:“我知道你自私,可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你既然怕她出现在我身边影响你,你大可以将她嫁人,而不是把她关在那吃人不吐骨头的皇宫!皇宫,那是争权夺利的地方,不是她待的地方……”
上官怡瘫软在地上,黯然垂泪。
韩三郎摇摇头,语气稍缓道:“其实,你不必这样的。从我决定和你成亲的那天开始,我和她就再无可能。我们俩都是欠她的,你若不是因为我,你也不会这么对她……也许我们本就不该成亲,因为我的关系,害了秦英也耽误了你。世间好儿郎千千万,我不适合你……我俩和离吧!”
上官怡没想到韩三郎会和她和离,以往争吵再厉害也不曾提过和离二字,瞬间明白过来,失控般哈哈大笑:“说来说去,你不过是舍不得秦英,哪怕分开快十年,哪怕你已经中了蛊毒,你对她任然余情未了。你想撇下我和她双宿双飞,哈哈……你休想,和离我绝不同意,你这辈子也别想离开我,生是我上官家的人,死是我上官家的鬼!”
韩三郎恢复以往淡淡的表情,或许,上官怡在他心里已如路人一般。整理一下自己的衣衫,边说边朝屋外走去:“你喜欢这么耗着,那就耗着吧!”
“啊……”上官怡愤怒地大吼着,泣不成声。
韩三郎从书房出来后,就直接出了上官府,小斯见天还下着雨,而主子出门也没有带伞,于是拿着伞,赶紧追出去,将伞递给韩三郎。
撑着伞,走在淅淅沥沥的街道上。因为下雨天,街上的人很稀少。韩三郎就这样漫无目的地走着,他的心一直都空唠唠的,只是现在最为明显,感觉周围的一切都与他无关。行至街口拐弯处的时候,传出了一阵阵乐曲声。寻声而去,发现是从前面茶楼传出来的,于是,果断的向茶楼走去。
“「沁园春」!”韩三郎打量着牌匾,自言自语道:“何时开的茶楼!竟然又不知……”
视线移至一旁高挂的纸榜上,红纸黑字,上面写着《牡丹亭》三个大字,旁边写着戏班名和主演的名字——「如意班」,柳梦梅:薛易明,杜丽娘:凌燕秋。
“凌燕秋?”韩三郎若有所思着,不由自主地朝茶楼内走去。找了一个绝佳的位置,点了一壶好茶,两份小吃,仿佛丝毫没有受到刚才的事影响,悠闲自得的等着好戏开场。
半盏茶过后,先是鼓声,再是笛声,接着主角登场。
寻梦「懒画眉」“最撩人春色是今年,少什么低就高来粉画垣,原来春心无处不飞悬。是睡荼蘼抓住裙钗线,恰便是花似人心向好处牵”
一低首,一抬眸,不胜娇羞;字正腔圆,声情并茂;将戏里的意境展现的淋漓尽致。韩三郎沉醉其中,嘴角微微上扬。
戏罢,曲终人散,原本因为雨天而客少的茶楼显得更为空旷,韩三郎是最后一个离场的,他也诧异自己居然听了这么久的戏。结了账,回味着优美的曲声,韩三郎来到了一家乐器铺子,琳琅满目的乐器,看得人眼花缭乱。突然,一个焦点锁定了韩三郎的视线。
“老板!”韩三郎指着柜中的一支紫竹笛,道:“这笛子怎么卖?”
乐器老板约么五十来岁,蓄着山羊胡,微笑着答道:“这位客官真是好眼力!这可是紫竹,制作曲笛的上品,其音色体恬,舒适悦耳,再看这手工艺……”
“好了!”韩三郎打断了乐器老板的话,开门见山道:“你开个价吧!”
乐器老板没想到这位客官如此爽快,伸出一只手掌比划道:“十两银子,不讲价的!”
韩三郎摸了摸怀里,发现只有些许铜钱,根本不够买笛子的,因此有些不自在:“……我今儿没带银两,不如你跟我一同去上官府,我好取得银两给你!”
“上官府?”乐器老板有些意外,见这位客官仪表非凡,温文尔雅,态度从容,隐约猜到几分,但不敢确认,于是问道:“请问您是?”
“韩三郎!”
晚饭后,下了一个白天的春雨才稍稍停歇。到处湿漉漉的,透着些许凉意。韩三郎回到书房,习惯性的走至窗户旁,看着那刚冒出嫩枝丫的杨柳,嘴角微微勾起。掏出怀中今日刚得来的小玩意,竟执笛吹了起来。
笛声清脆悦耳,清远悠扬。仔细辨别,这吹奏的曲子,不正是今日在茶楼听的那出戏曲么!竟不知韩三郎竟是这笛中能手,技巧竟比得上戏班中的乐师。
上官怡晚饭并没有在客厅吃,她还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在卧房暗自伤心。水卉端着饭菜来到卧房,布好菜后就出去了。房内就只留下暗自伤心的上官怡和在一旁劝导的王嬷嬷。
“家主,吃点吧,快凉了!”王嬷嬷的眼中尽显关怀,心疼的劝道:“您和爷的事儿,也急不得,反正你们已经说开了,只是时间问题而已,爷明日就要走了,离开的这段时间,正好让你们彼此好好想一想,没准下次回来,你们的关系就会缓和一些。”
上官怡摇了摇头,走至桌前坐下,看着桌上精致的饭菜,奈何没有胃口:“没可能了,以往争吵再厉害他也不曾提过和离二字……”
王嬷嬷也不知如何说了,她的主子,脾气很倔,旁人的话,听不进去。
就在这时,传来了笛子的声音。清脆悦耳,清远悠扬。
上官怡被这优美的笛声吸引了,喃喃道:“真好,不知是谁吹奏的。”
王嬷嬷仔细听了听,说道:“听声音的来源,好像是从书房传过来的。”
书房?这时,上官怡突然想到,韩三郎在与自己成亲前,就擅长吹笛,而且技艺极好。只是成亲后就再也没听他吹奏过。既然笛声从书房的方向传来,那么……
翌日,韩三郎带着杜晟,领着车队,一大早就出发了,似乎不想在这府里多呆片刻。上官怡追出来的时候,车队已经走远了。望着前方一点点消失的人影,上官怡的心中五味杂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