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大团雪块,忽然砸中了策轩的肩头。
他虽然极为壮健,这一砸却也隐隐生疼,策轩一愕,却见萧易寒也给一团很大的雪块给砸中了脑袋,咒骂连连。
不止他们二人,场间人人都被雪块给砸中了。一时间人人都抬头往天空望去,这一望,却都是悚然而惊。
天自然还没有真的塌下来,但谁都觉得它与塌了也相去不远了。
乌云压得极低极低,彷彿伸手就可触及,而从那片乌云之中,拳头大的雪块,正自伴随着狂啸的风声,飞舞砸下。
饶是狼族见惯了风霜冰雪,这样的天象却也从来未曾看过,一时间,人人惶然四顾,不知如何是好。
“这是怎么回事?”策轩望着阴沉得几乎要贴到地面的天空,叫道。
“我说你这人到底管什么事的?”萧易寒神色荒谬,亦叫道,“你是天狼王君,难道不该由你来告诉告诉我,这是怎么回事?”
“这……这…….”策轩欲待再说,然而风雪实在太大,将他的声音都给吹散了。
一旁临渊见风雪势大,急忙拉住了苗苗,就要带着她往屋檐之下避去,然而他这一拉,苗苗却是动也不动。
临渊大奇,回眼看去,只见苗苗白嫩的小脸微扬,似乎全然不惧于如此可怖的风雪,只是呆呆地朝外而望。
“怎么啦?”风声太响,临渊只得在她耳边喊道。
苗苗神色惘然,手指着外头,道:“那儿……那儿有些什么,我一时也说不清……”
临渊依着她手指方向看去,只见漫天狂雪,几乎要将视线全然阻住,哪里看得清?
“无论有什么,这雪太大,咱们还是先避一避为是!”临渊喊道,又拉了苗苗一把。
苗苗此刻却如同着魔中邪一般,临渊的言语,竟是丝毫没有听见。
“不成,我得去看看!”苗苗蓦地道,手一挣,临渊猝不及防,竟尔给她挣脱,只见她身形轻盈,双足如飞,一迳往外奔去。
临渊这一惊当真非同小可,此时天象大异不说,外头狼族与海蛇可还在厮杀,她此去可说是凶险异常。
临渊想也没想,便发足追了上去。
自他半化以后,又练了许多功夫,身法自然不同以往,虽在大雪之中,仍旧奔得奇快。然而此时风狂雪骤,他不免有些受阻,苗苗却似半点也不怕这风雪,奔得却比他更快,临渊竟自追她不上。
“临渊你这臭小子,出去送死吗?”萧易寒大声叫骂道,无奈他的声音才出口,便给风声压了过去。
他咒骂了一声,跟着追了出去。
策轩站在他数步之遥的对面,却也已听不见他喊的什么,见他忽然奔出,只道他明白了这风雪是什么缘故,喝问几声无效,也就跟了上去。
一行四人,前前后后,朝外奔出。
苗苗沿着谷中蜿蜒的道路一气疾奔,风雪狂暴,她却是恍若未觉,须臾,便奔到了一个关隘处。
那处正是谷中极狭之处,一道极高极巍峨的门,恰恰嵌合左右山壁,门上以篆文题了“瑶光”二字。
此时门前空荡荡的,一个人也没有,然而门却是用一把大锁给挂上了,那锁极沉重厚实,那门以巨木雕就,更是沉重厚实到了极点,然而苗苗奔到了近处,却见那门砰砰乱响,似是门外有人不住的使劲推门敲击一般,那粗厚至极的木门,看上去竟也似要承受不住了一般。
苗苗眼见再无去路,一时无法,只有站住了脚,望着摇动不已的大门,呆呆出神。
临渊好容易奔到了她身边,一把抓住了她,叫道:“妳来这里做什么?此地危险,快随我回去!”
苗苗却彷彿着魔了一般,全然不理他,只是盯着门不放。
此时萧易寒与策轩也一前一后的奔至,才奔到身前,萧易寒便对着临渊怒声叫道:“你们怎么回事!性命也不要了?”
临渊大是冤枉,指着苗苗,也不说话。
萧易寒见苗苗神情有异,心下也暗自吃惊,抬头瞥眼却见一旁的策轩也是呆呆地盯住了那两扇木门不放,神色间竟是畏惧崇敬,兼而有之。
此时风雪已然大到了众人站立不稳的地步,萧易寒当机立断,右手如电倏出,扣住了苗苗脉门,跟着一拖一带,便将她拉到身侧,一把扛到了肩上,叫道:“回去!”
苗苗冷不防被他制住,此时听得他要回去,却是用力挣扎,大叫道:“前辈!我不回去!我不回去!”
萧易寒哪里睬她,转身便行,口中喝道:“有什么事,雪停了再说!”
却彷彿是在回应他这句话一样,就在此刻,风雪忽然停了。
前一刻那还是满天飞雪,风声唿啸,木门砰砰作响,万般声响俱作,他们都得扯着喉咙才能让对方勉强听见一二,然而此刻,这雪说停就停,停得没半分徵兆,停得突兀至极,彷彿一条线忽然被剪断了一般。
四下里,只有尚在半空中的雪块落地的腾腾之声,而后,便是一片静寂。
萧易寒仍旧扛着苗苗,临渊尚自张大了嘴看着他们二人,策轩仍旧眼望着木门,四人神情、动作,皆与适才大雪之时一模一样,只是此刻四人都忽然觉得耳朵里很空。
这一种空,让他们觉得很不适应,甚至有些不舒服,有些不安。
因为这种空,往往意味着另外还有什么即将到来。
果然,四下里静了片刻,而后便响起了另外一种声音。
脚步声。
一步一步,不疾不徐,然而却是清清楚楚,从木门的另外一端,朝着木门而来。
苗苗挣扎下地,与萧易寒、临渊二人同时转身,也望着那一扇木门。
只听得那脚步声逐渐走近,已然走到了木门之前。
然后便是“嗤”的一声轻响,那道沉重的大锁,忽然断作两截,落在了雪上。
而后,木门便开了。
这两道木门不下数百斤,便是狼族,也需两人合力,推开了一边,才能再去推另外一边。
然而此时这两道木门就这样轻轻被推开了,门开处并无半分凝滞,便如一片树叶经风一吹,便轻轻转了个面一样。
门开处,只见一名黑髮披肩的男子,静静立于门前,神色清冷,身后狼族跪了一地。
策轩浑身发抖,不是害怕,只是在强忍着激动。
然后,他也跪了下去。
“策轩叩见尊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