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道声音似是极远,又似极近,人人憷然而惊,转头四顾,却根本寻不到说话之人的影子。
他们大惊,临渊却是大喜,双眼放光,蓦地“哈”的一声,大笑出声,叫道:“妙极!妙极!”
他这一喊,狼族又是一愕,一齐转头朝他望去,只见他喊声刚毕,忽地身子一歪,彷彿被人拽住了手臂用力扯了一下一样,他“啊”的一声轻唿,然后就消失不见了。
这一下电光石火,狼族待要喝问,却已然不见了临渊的身影。他们又是一阵混乱,直到人群中有人伸出了手,指着远处一棵大树,叫喊起来,他们才又转头望去。
只见临渊又已出现在了树上,不同的是,这次他的身旁却多了一个人。
那人约莫四十来岁年纪,满脸胡渣,看上去甚是粗豪,眼神慵懒而锐利,缓缓扫过下方的狼族,见他们一脸震惊愕然的模样,“嘿”的一声,道:“天狼族好大名头,今日这么多人,围着我一个傻徒儿喊打,果然骁勇。”
这人自然是萧易寒了,他此话说得平淡,然而在下方的天狼族,哪里听不出他的讥刺之意?脾气暴躁些的,便已然喝骂出声。
临渊望着萧易寒,脸上神情却是喜不自胜,问道:“师父,您老人家怎么会在这里?”
萧易寒回眸瞪了他一眼,粗声道:“我若不在此处,你小子便要完蛋大吉了。”
“可不是吗?”临渊呵呵笑道,“师父,你来得真好!”
萧易寒见他此笑甚傻,骂道:“你小子自然美得不得了,我却又有什么好了?我在这儿数月,一直藏得好好的,你倒好,一来便弄出这许多事端,逼得我不得不出面,真是个麻烦精!”
临渊奇道:“你在这儿已经数月了?你不是来找我的吗?”
萧易寒“呸”的一声,骂道:“你这臭小子好臭美,我找你做啥?贪图看你这笨样子吗?”
临渊搔了搔头,道:“那你到这儿做什么?我只道你离了青丘以后,便回西山去了。”
“我回西山过了月馀,而后便……”他的声音忽顿,瞪眼道,“这难道是闲聊的时候吗?你也不看看眼下什么境况?”
临渊乍见他,大喜之馀竟忘了自己四下仍是强敌环俟,此时给他一言提醒,朝树下一看,却见狼族数百人分成了两股,一股将自己所在的大树给围了个水泄不通,另一股则围在苗苗身侧,苗苗连声低咆,他们却哪里理会?仍是一匝又一匝的围了上去。
临渊大急,叫道:“喂!喂!你们不可伤害她,知道我旁边的人是谁吗?这可是我师父,厉害的紧,谁要惹得他不高兴,那可都没有好下场!”
萧易寒斜眼看他,心道这笨小子何时竟学会了狐假虎威?适才看他动手,功夫可已经强得很了,怎么说话行事,却是这样的窝囊?
他正想着,却听得树下响起了策轩沉沉的嗓音:“好大的胆子,你是何人?竟敢大言不惭,说在我天狼族内一伏数月?”
萧易寒转头望向他,笑了一笑,道:“这本是事实,又有什么惭不惭的了?倒是你,眼皮子底下躲了我,还有个大大的内奸,你却什么都不知道,你这眼力劲儿可不行啊。”
策轩贵为王君,平素人人与他说话,都要十分恭谨,像萧易寒这样轻慢的言语,可真是很久没有听过了。
他脸色又更沉了一些,寒声道:“你是谁?”
萧易寒也不隐瞒,随口便道:“我叫萧易寒,这名字你听见过没有?”
策轩眉头微蹙,口中将这个名字喃喃念了两次,只觉得好生熟悉,一时却想不起来。
反倒是一旁的廉风率先开口叫道:“萧易寒?你是西山斩梦一族的最后一人?”
策轩这才恍然想起,口中也是“啊”的一声,叫道:“原来是你!”
萧易寒嘿嘿一笑,道:“萧某微名,竟还劳你们记得,还真是不敢当。”
廉风随即明白了过来,道:“却原来这名少年一直是从梦魂界遁出,方能倏忽消失,又倏忽出现在别处。”
“明白过来了?”萧易寒微微一笑,道,“既明白了,就该知道,凭你们便想要将我们一举拿获,那是痴人说梦。如今我们还在这里,而未曾离开,那只是因为我们还有话说。”
廉风冷笑一声,道:“阁下数月来龟缩于梦魂界中不出,果真是堂堂男儿,昂然不屈。如今更有何话?难不成也要同你徒儿一样,诬我通敌不成?”
萧易寒对着他凝目而视,过了半晌,缓缓地道:“我萧易寒虽算不得什么英雄好汉,然而‘龟缩不出’四字,我却也不敢就认。这数月来,我可没多少时候待在梦魂界里,否则,从梦魂界里,又怎能将你干的那些好事看得清清楚楚?”
廉风闻言,脸上微微变色,然而一瞬之后,便即回复镇定。
“我廉风任天狼左相多年,对天狼族是忠是奸,自在人心。”他朗声道,“难道你以为,你同你徒儿一样凭空捏造几句话,便又能掀得我天狼一族一场风波吗?”
萧易寒看着他,眼神有些不解,似乎不明白他的脑子怎能煳涂至此。
“我适才已经说了,我在天狼族已经埋伏数月,”萧易寒放慢了语调,彷彿在向个小孩子解释一件极简单的事情一样,“那依你看来,我这几个月难道只躲着看戏,旁的啥都不干吗?”
廉风忽有些不安,正待开言,却见萧易寒已经从怀里抽出了一叠纸张,当众一扬。
廉风一见,神色骤变,隐在袖子里的双手不禁微微颤抖起来。
“适才你们说,我这傻徒儿说话空口无凭,所以不信,”萧易寒道,“那现如今,我若有了凭证呢?你们信是不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