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苗苗素日护身的金针。
甄家的家传金针。
“我甄宇的东西,向来不喜旁人碰。”只听于真冷冷的道,“我的性子一向如此,兄弟莫怪。”
苗苗说过,她在十二岁上,便与表哥订了亲了。
据她所说,这位表哥年纪轻轻,便练得一手好功夫,生得又俊,待她亦是极温柔的。
表哥是世上待她最好的人,也是她最最喜欢的人。
她一直是这么想的,直到那一晚,她亲耳听见了表哥与舅舅密谋要制住自己,月月从她身上取血。
临渊初次听闻此事时,便觉得苗苗的这位表哥实是个城府极深的人。
此时,他倒在雪地之中,僵然望着甄宇,发觉自己想得果真一点不错。
甄宇脸上早就没有了一路结伴同行时那时时现于唇畔的笑意,浑身上下,也再无一丝本令临渊有些头疼的纨绔之气,此时的他,只是冷淡到了极处,眼底无喜无惧,有的只是无趣。
甄宇慢慢折起了自己的袖子,一面慢慢地道:“我本当杀了你,那还乾淨些。然而你于我还有用,一时还不能死,所以只能对不住了。”
临渊浑身上下此时只剩一对眼珠能够转动,他望着甄宇俯身从靴筒中摸出了一柄短刀,抽刀出鞘,明晃晃的刀刃上映着雪光,几乎闪痛了他的双眼。
“你的功夫很好,远在我之上。”甄宇道,“我需得挑断了你的手筋脚筋,那便万事无虞了。”
临渊浑身难以动弹,在这冰天雪地之中,他额上的冷汗却是涔涔而下。
手筋脚筋被挑断,便是半化以后的他,往后也只是个废人了。
他急运内力,内息在体内穿梭流动,奈何浑身肌肉僵硬,却仍旧难以动上一动。
寒光闪处,甄宇手中的刀已然落了下来。
漫天雪花飞舞。
有从天上落下的,亦有从地上扬起的。
临渊转动眼珠,斜斜望去,只见大雪之中,一袭纯白无暇的毛皮,竟衬得连雪地都黯淡了下去。
一隻极大的狼,拦在了他与甄宇之间。
甄宇避得即时,这才没有伤在狼爪之下,他提气一纵,飘身上树,居高临下的看着雪地中的一人一狼。
临渊依旧如死尸一般,动弹不得的倒卧在雪地之中,而那头雪白的大狼则抬头警戒望着自己,死死地护在了临渊的身前。
甄宇的眼眸倏地暗了下来。
他不喜欢这狼看着自己的眼神。
他不喜欢她对自己这样防备。
“我是来带你回家的,”他冷不防开了口,轻轻地道,“跟我回家,我便什么都告诉你。”
那狼呜呜低咆,露出了雪亮的锐牙。
甄宇眼中又流露出了那种无趣的眼神,他缓缓道:“你要伤我?你敢伤我?你捨得伤我?”
他轻飘飘的跃下树去,四下里给雪掩得犹如水墨的山水之中,他便似是唯一的色彩。
他傲然立于狼前,道:“你若真想伤我,那便儘管上来无妨。”
甄宇身形颀长挺拔,然而与这只巨大无朋的狼相比,他的存在却显得那样的薄弱。
然而他望着那狼的目光,却是那样无惧而平静。
反倒是那狼在他的目光之下,口中虽仍低声咆哮着,脚下却退了一步。
“我再说一次,”甄宇一字一字道,“跟我回家,我跟你解释一切。”
说完,他向前踏上了一步。
忽地,他眼前却又是一片白茫茫的雪花,却是那狼一个旋身时卷起的满地白雪。
待得雪花落下,他终于看清楚了眼前的景色。
雪谷中一片安静,那雪白的大狼,以及躺在雪地中地临渊,都已经消失不见。
徒留他一人,站在满地皑皑的白雪之中,神色清寂。
临渊浑身早就没有了感觉,只能任由这头大狼叼着自己,耳际风声呼呼,不时有冰雪溅起打在他的头脸之上,显见这狼奔得有多么快、多么卖力。
这狼虽然奔行如飞,然而在这深雪之中,所行之处,却也留下了深深地痕迹。
甄宇定然很快便能追上,自己身上这麻药也不知何时才能退。
情势这样糟,然而数月来,他却是头一次这样安心。
一直悬着的心,此刻终于落到了实处。
忽然,那狼一个急煞,停住了步子。
临渊望去,只见此时他们已到了一处绝谷之前。
前无进路,后有追兵,他忽然只希望自己至少能退了舌头上的麻药。
他很想与她说说话。
正这么想着,他忽然发觉自己已经腾身而起。
那狼叼着他,向谷中一跃而下。
耳畔风声倏急,冰冷的风刮在他的脸上,他面上木然,双眼却是圆睁。
猛的,他的身子剧震,而后又複腾云驾雾而起,却是那狼以爪攀住了山壁上一块突出的石头,而后再次跃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