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回家的孩子总会受到热情招待, 乔小弟回到家里时,当了两天的大少爷,两天后赵琼花女士就觉得这儿子不是很顺眼了。
小妹信里说小弟会自个儿做饭, 做的还挺好吃。所以他为什么不帮当妈的做?
小妹信里还说小弟会洗衣服,赵琼花大冬天用通红的双手搓着衣服时就想,她这当娘的在洗衣服,而当儿子的还在床上呼呼大睡, 合适吗这?
冬天洗衣服着实累人, 热水是没有的, 煤炭在这时候也是重要资源,就连柴火也能卖上钱。不少穷苦的人家都会去郊外砍柴火,甚至还有人无师自通地学会了烧炭,他们在郊外烧了煤炭, 然后再把煤炭搬回家使用。
从前乔家还过得紧巴巴的时候乔大哥就常带着底下的弟弟妹妹去郊外搬柴火,可见如今虽然不缺热水,但也没办法做到用热水去洗衣服。
没有热水,就更没有手套了。
几十年后的橡胶手套此时还未在市场上出现,更甭提,那种带绒毛带束口可以保暖的橡胶手套了。
赵琼花只能用手去洗衣服,每年冬天手肿得都跟萝卜似的, 用多少猪油膏都无法消肿, 冻疮长的一烤火手就痒得要命。
她此刻看屋里的小儿子就越看越不顺眼, 洗完衣服后回家, 用力推开门, 骂道:“几点了还不起来, 我看你是皮紧了, 你去楼里问问, 有谁像你似的睡到七八点还不起,就是几十年前的地主老爷都没有你这个睡法!”
乔小弟翻个身,夹着被子继续睡。
他前两天把被子带回来后一床给了大哥家的荣萱,另一床给了大姐家的婉文。
大嫂虽嘴上说着一家人哪要这么破费,但脸上的笑容是止不住的,当即把自己做的一床棉被给了他,这让他能睡个温暖的觉,而不是睡觉时被子上还得盖着棉袄。
一年没见,大嫂忽然如此大方,还让他真的有点不知所措。
赵琼花还在外头骂着,边晾衣服边骂,然而乔小弟是在知青院里生活过的,他习惯了在吵闹的环境里睡觉,所以他妈的骂声对他没有任何影响。
等赵琼花骂得嘴巴都干了时,推门一看,乔小弟竟然还打起轻鼾声。
“……”
“起来!吃不吃饭啊你!”
“有谁跟你似的睡到这时候,真是没皮没脸半点不怕人骂了。”
乔小弟再翻身,迷糊着道:“我二姐,我姐和姐夫就睡到现在。”
赵琼花:“放屁!你二姐和二姐夫哪有这么舒服,别唬我快起来。”
她使出终极大法——掀被子,乔小弟猛地坐起来,即使屋里有暖气,他还是觉得冷。
没办法,只能忍着困意起床了。
赵琼花从锅里端了热乎乎的面条来,心里还琢磨着刚刚儿子那话,问:“你二姐和二姐夫到底过的啥日子,我怎么听着这么玄乎了,城里最近又凶起来了,看得我心慌慌的。”
她只晓得自己小闺女和女婿还是“待罪之身”,然而吃的喝的却跟地主似的。
地主人家还没法天天吃细粮呢,更别说天天吃蛋和隔三差五的吃鱼吃肉了。
要晓得城里天天都有红袖章在到处走动,今天拉洗厕所的老头去做思想工作,明天找头发花白的老太太去念自己的“罪状”。
甚至还能见到几个阴阳头在路上被人带着走,赵琼花每到这个时候就会躲得远远的,乔家也会老老实实地不出头,深怕有人会想到乔家的小闺女和女婿也被下放了。
城里不少人如同惊弓之鸟,但赵琼花怎么觉得小弟口中她家小乔过得比在首都还好。
她怪怕的,城里一闹起来她就怕。
乔小弟呼呼吸溜着面条:“妈你别怕,我二姐好着呢,没谁过得比她舒服了。”
赵琼花轻轻打他:“你二姐过得苦。”
乔小弟:“……真该带你去我们村里见见我那过得苦的二姐,她要是过得苦,那就没人过得甜了,再说了,这又是腊肉又是腊肠又是花生油的,是过得苦的能带得回来的吗?”
赵琼花一梗:“心上苦你晓不晓得。”
“再说了,乡下吃得再好,设施条件肯定不如咱们城里。”赵琼花担忧道,“你二姐本来就体寒,从前冬天恨不得长在家里不出门,一天到晚都得在暖屋里待着才行,现在呢,哎!”
乔小弟:“……二姐现在也不喜欢出门,十天里有五天都睡到吃午饭了才起来。做饭洗衣服都是用热水,姐夫洗一天她洗一天,后来二姐耍赖,变成姐夫洗两天她洗一天。”
他觉得自家老妈担心二姐,不如担心担心他二姐夫。
反正他是真不觉得二姐哪里过得苦了,他反倒觉得他妈对乡下的成见太大,就连他自己在乡下过的都比当初在家里过的好,至少吃上要好不少。
乔小弟捧起碗把面汤喝了,然后没再听老妈的唠叨,拿起衣服说:“妈我要出门一趟,对了,二姐说让你帮她打听打听她的那套院子,如今几家住了,住成啥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