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估计事先有人来清理过,宁渝这会儿把床板用芦花掸子清扫几下,将草席铺盖好,再把门给关了,躺在床上瞧了眼窗外刺眼的午间太阳,翻个身闭眼便迅速入睡。
这一觉睡得无比沉。
正午的太阳朝着西边缓缓移动,窗外不时有蝉声鸣鸣。
村民们大多都忙碌着自己的事情,关于村里多了个下放的人的事,丝毫没引起他们的注意。茶余饭后提起一嘴,也只是感慨一下世事无常。
快下午两点了,宁渝早已形成午睡半小时的作息习惯,今日却罕见地睡了一个半小时。
这有些反常,确实很反常。
宁渝知道到自己在沉睡,也清楚地意识到自己在做梦。
但他好像醒不过来,站在空荡荡白茫茫的屋子中竟然生出迷茫。
梦中也会有迷茫情绪?
就在宁渝奇怪且无措之时,眼前出现一本书,他疑惑地伸手翻开,几秒后手一顿,神色顿然严肃,继续翻。
时间便是这么流逝的。
嘀嗒嘀嗒——
只见宁渝眉头锁紧,瞧着书上的一切,恨不得把嘴唇咬出血来。
“乱七八糟!”
看到最后一页他把书本一扔,骤然惊醒!
宁渝猛地从床上坐起身,窗外已是午后,下午两点的太阳好似更加刺眼。
可他后背发凉,回神后竟然大汗淋漓,真真是离奇到离谱。
他家茗茗和他感情极好,茗茗怎么可能如书上写的那般在他刚出事时就把他们的孩子打了,还和他划清关系,带着衡衡嫁给张西华那个小人!
屁,放屁!
宁渝憋不住暗暗爆粗口。
再有,他怎会那么对待茗茗?程芸芸又是谁?自己怎么可能和她和和美美,反而去报复茗茗呢?
茗茗人美心善,就算出于无奈与他划清关系,甚至是改嫁,他都能接受。无法理解的就是茗茗怎么可能会嫁给张西华那个小人蠢货,他又怎么可能会如同书里般疯狂打击茗茗。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宁渝此时只觉得那本书是在胡言乱语,实在离谱至极。
他气得要命,下床到门口的水缸里掬把水出来,泼到脸上。
这座屋子在山脚下,有山泉水从山而来,通过竹管流通到水缸中,自带一股清冽凉爽。
宁渝郁愤的内心终于冷静下来。
奇怪,自己怎么会梦到这本书?梦里还能看清文字?情绪还跟被放大十倍般,使得他好悬没从胸口喷出一口血。
就在宁渝感到困惑之时,远处有两人朝着旧牛棚的方向走来。
“哎,我们是来送粮食的!”
拎着麻袋的男生大声喊道。
宁渝顺着声音看过去,只见来者是一男一女,手上皆拎着东西。
还没下工吧,舅爷不是说下工才有人来送粮食吗?
这男生颇为高大,面容和一旁的女生很是相像,瞧着是兄妹。估计因为常干农活,所以他皮肤黝黑,宽厚的手上还有许多茧子。
他走近后把麻袋往地上一放,露处里头的地瓜来,瓮声瓮气说:“这是这个月的,下个月得用你的工分来换。”
下放人员的工分和他们的工分可不一样,活再是干得多,每天也不超过五公分。更何况这些人笔杆子上的功夫厉害,地里的活就不大行了。
像那对老夫妻,每天合起来都拿不到五公分,若非他们队里人心好,把挖坏了的地瓜拾掇拾掇一起给他们,他们恐怕得饱上半月饿上半月。
这位……他飞速地上下打量一眼。
高挺高,比他还高。就是不咋壮实,比姑娘还白嫩,能拿得起锄头弯得下腰么?
宁渝倒没感受到他的打量,但他此时也浑身不自在。不知为何,旁边那位女生直勾勾地盯着他看。
他忍住摸脸冲动,不禁低头看看自己,衣服上没脏东西。
“好的,谢谢你。”宁渝压下不适感谢道。
眼前这位男生使劲绷着脸,用手肘碰碰旁边的姑娘,说:“把菜干给他。”
姑娘一激灵,忙把手中的袋子放下,眼睛倒是没有直勾勾地看着了,只是时不时瞥一眼……再瞥一眼。
程连虎哼两声,啥意思啊,先是着急忙慌催他来送粮,这会儿又恨不得把眼睛粘在人家的身上。
咋地,知青院里吕原那个小白脸是看不上了呗,可你就是坚持要吕原,也比要面前这人来的好啊。
这位明显就是吃了上顿没下顿的,还是个被分配来劳动改造的,脸好看有啥用,能当饭吃吗。
“走走走,芸芸快走。”他闷声催促,边催还边把妹妹给拉走。
从远处田野里来的风一吹,吹得刚泼了水的脸上冰冰凉。
宁渝只觉浑身一震,说:“冒昧问一句,你们姓什么?”
妹啥妹,程连虎转头都没转,没好气道:“姓程。”
说完,加快脚下速度,心想往后得远离这里,他妹可是个只瞧脸不瞧本事的傻人。
又是一阵风刮过,卷起门前的几片枯叶,也卷起宁渝额头前那湿成一缕缕的头发。
他呆愣地站在原地,露出一副被雷劈的表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