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善突然又想起奄奄一息的旅寒，跑了过去。
雪儿见状，也慢慢走出，朝旅寒而去。
雪儿蹲下在旅寒身旁，旅寒没有一丝力气，哪怕说话。
雪儿只觉得太有些无力，我醒来前你还好好的，怎么一会儿不见就成这样了呢。
妹妹只沉默，心说他现在应该好疼好疼吧，她把哥哥的手拿起来，放上自己面无表情的脸，抚摸，她让哥哥再摸摸自己的脸。
但是她面无表情，不说话，只睁圆了大眼望着他。
哥哥无比激动，原来自己的妹妹没死，想说些什么乱七八糟的，把自己的嘴乱张着，嘴里粘稠的紫色的血布满了牙齿，随着他张大的口腔拉丝。
谁都知道，他要说的无非是“不要哭”“别怕”“没事”一类稀松平常的死之前一定会说的话。
但很遗憾的是他发现自己连一个字都吐不出来音，无力的张开嘴巴试着，最后慢慢放弃了，只是从来没在这张坚定的脸上出现过的涕泪与血液和成了一团脏脏的东西，很恶心，纵横着在他脸上，还闪着恶心的光。
原来，这场战斗打了整整一个晚上啊，晨曦已经到来，初升的朝阳把今天最新鲜的活力释放到人身上，雪儿杨善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薄衣，年轻和阳光是最般配的啊。
唯独旅寒没有，他垂垂暮老了，已经堕入无声的夜里。
反而是杨善这个局外人在两人旁哭得稀里哗啦。
雪儿好像石化一般的静止，就算杨善把旅寒移开，葬下，掩埋，也像雕塑一样伫立在原地，她的世界好像断片一样卡壳了。
杨善就这样拉着一个植物人走了两天，期间她没有一秒钟眼中有神色，给她吃，她就吃。不给她吃，一天下来甚至都看不出来她是个活物。
杨善问她什么，也不答，只是平静的注视前方，像独居在家望看窗外发灰的天空等死的空巢老人，麻木得让人心酸。
第三天，杨善把她抱去一处水塘边洗脸。雪儿只觉得面前的景象变了又变，大多无关紧要，连动都不想动。
哥哥啊。
水面中的自己的脸，因为两天的不眠不觉黯然憔悴，头发蓬乱得像鸟窝，满脸枯黄。
水波因风轻起，荡过她的脸庞，扭曲了水中少女的木讷。
那波浪好像把她拍醒了，瞳孔猛地一缩，又一惊，好像被水中的什么怪物吓到了一样抬起头来。
“哥哥。”她嘴里好久没发出这两个字了，话言落下，平滑如磨的水面被几滴打碎，她已然泪流满面了。
然后便无药可救地痛哭、嘶吼，吼得人肺肝欲裂，肝肠寸断。
直到她的眼睛不能再分泌泪液，喉咙也不能再发出声音。
悲人心的是兄妹两两长相守，又熬不过这艰艰长长流年流。
杨善也掩面，最怕的是看她在夜里因恐惧而悸动，好像怕什么东西来抓住她，就躲在布庐里发抖，一喊她，就吓得尖叫。
这样的日子是由她结束的。
一日后，同样失了魂似的她跟在杨善后面，突然冷不丁地来了一句：“杨善，你倒底从哪儿来的阿。”
“阿？我，我也不知道，我失忆了，醒事就被送到了你们那儿。”杨善一时有些不知所措，给了她一个一般有着惊人身世的网文主角经典开局。
“村里的人都说，你一下子就从净湖里冒出来，一丝不挂，就像从湖里诞生的一样。雪儿突然有些激动起来了，说你会帮我们，帮我们免于战争，平淡安定。”
“……”
“我觉得…”雪儿有些急切，上前到杨善的旁边道，“你就是来救我们的吧，会帮我们丹金族的吧。所以你才去刺杀辛瓦那王，去为我们卖命。”
她眼里满是对杨善肯定回答的渴求。
“会，会吧。”说完杨善就在心里狂骂自己。
会字一出，杨善便觉得什么软嫩的东西撞上来了，雪儿在背后搂住了他，纤纤玉手缠在他腰上，少女的温度从身后传来，扩散至全身，然后皮肤的每一报蔫毛都耸立起来，像春风拂地，万物复苏。
世界豁然开朗。
真他喵的舒服啊。
“谢谢你，杨善。”雪儿把头放在他肩膀上，他甚至能感受到她声带的振动。
“不，不用。”杨善又想装出霸道总裁的气魄，无奈多说了一个不，反而成了怂货。
娘的被这样一个软绵棉的东西抱住怎么冷静阿，杨善心说。
雪儿放开了他，脸上恢复了往日的光彩，还带上了两颊的一小抹红晕，继续默默跟着扬善。
“丹金与辛瓦那，有什么深仇大恨吗。”杨善借此问出这个他留了很久的疑惑。
“呼，辛瓦那原是我们族里的一员，不同的是他们的皮肤白暂，天生贪婪，本来同我们一族统治，但他们的野心太大，开始要自己的土地，到后来划地盘，慢慢分裂出去，以至于叛族灭亲，独倨一方森林，发展起了独立于本军的军队，一个叫辛瓦那的为首，带着白人边逃边杀，没想到在我族的围剿下他们不仅没有灭绝，反而越发壮大，占去了林子最外围，每年都从四面八方对村子发动侵袭，烧杀抢掠，所到之处血流成河……”
“这……”杨善有些迟疑，害怕着什么，“我还想问一个问题，就是……”
“我的肤色为什么也是白色？”雪儿道。
杨善点头。
雪儿望向天空，目中无神，然后长舒了一口气，“我说，我妈是辛瓦那人，你信吗？”
“可是，你为什么生活在丹金？”
“因为我爸是丹金人。我继承了我妈的血，还有我哥，他也是。”
“为什么？按理来说丹金和辛瓦那不应该一见面就刀剑相向吗？”
“我不知道，可他俩就是相爱了，可不久后，妈妈离开了爸爸，两族之间的矛盾还是不可调和，就算有爱。”
“然后你爸把你们俩拉扯大？你这个虚无缥缈的爸到底在哪？你整天在哨塔上面待着，也不见他来看看你？难道他，不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