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峰烨不动声色地扫了赫连醉两眼,破天荒地想抚慰她几句,但嘴巴张了几张,最终没有开口。
他也不在这喜堂中间走来走去,坐到主位上与赫连醉并肩,冲她露出了关切的神色。
现下新娘还未入门,宾客皆候在外面,所以此地暂时是没有外人的。
陆峰烨难得的关心被赫连醉精准捕捉,她脸上没什么反应,但眼里顿时流出了汩汩的温情。
两人虽未交流,但以往那般虽然坐在一处,但之间犹如天堑的感觉减弱了几分。
见赫连醉单手撑着脑袋满脸疲惫,陆峰烨惊奇地发现,自己并无任何责备之意。
哪怕这是在自己的喜宴之上。
他是见着她撑着柔弱的身体忙来忙去的,一开始只觉并无不妥,但现在她实打实地坐在这里,柔美的脸颊上写满了困倦,陆峰烨还是忍不住悄悄叹了口气。
赫连醉听见了他的叹息,嘴角强扯出一个笑来:“夫君无需担心,阿醉会好好地待到喜宴结束的。”
说着她伸手唤来红叶,让她为自己梳妆。
嫣红的口脂在她唇上一抹,整个人平添几分好气色。
看上去精神头也足了不少。
再打上薄薄的腮红,挽一个端庄优雅的发髻……陆峰烨看着赫连醉就在自己身边梳妆,心里是从未有过的感觉。
赫连醉的皮肤底子很好,洁白如玉,细腻如上好的瓷器。
他从见到赫连醉的那一天起就知道她很美。
曾经是活泼、张扬恣肆的美。
如今是持重大方,端庄温婉的美。
他不可避免地想到了苏眠晚。
他觉得自己是喜欢苏眠晚不拘小节的性子,干净清爽的样子的。
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总是不爱扎那些繁复的头发,脸上干干净净不施粉黛。
苏眠晚曾说,这个样子,即便是同他一起策马奔腾,淋遍大雨,她还是她原有的模样。
那时他畅快大笑,满心欢喜。
但他现在身穿喜服,即将迎娶另外两个女人,却目不转睛地看着红叶为赫连醉画眉。
天色尚未大亮,清幽微凉的风伴着隐隐的天光从门外投射进来,在地上晕染出一片懒洋洋的灰白。
微风拂动着比天色还要明亮的红烛,灯光摇曳,为赫连醉整个人都渡上了一层柔光。
已是妇人装扮的赫连醉眼眸微闭,脸蛋微微上抬,抿起的红唇翘起来一个自然的弧度。
不知道正面看着她,又是怎样一副任君采劼的模样。
干净修长的脖颈如天鹅般舒展,他忍不住细细地打量她,打量这个相处三年但从未好好了解过的女子。
他顺着她眉尾的弧度往下看,看见她鬓角几根柔软的长发,看见她小巧的耳垂上一个简约的翡翠耳坠。
看见了……
陆峰烨眼神猛地一凝,整个人站了起来!
他看见了什么!
为何赫连醉的耳后,也有一颗红痣?
剧烈的动作打破了整个空间的宁静,红叶不知发生了何事,习惯性双膝下跪,低头不敢言语。
赫连醉疑惑转头,好在红叶手稳,已经为她画好了整个妆容。
光鲜美好的容色下,其实是一张苍白憔悴的脸。
陆峰烨拧眉看着她,低声开口,心里不知为何多出了些恐慌的意味,言语里一时带上了些许怒意:“以后还是别搞这些了!”
说着拂袖出门,准备去迎接新娘了。
赫连醉并未阻止,连话都没说一句,似笑非笑地目送他匆匆离去了。
她伸手将红叶扶了起来。
红叶半是害怕半是好奇地往门外张望:“老爷这是怎么了?”
说着又有些遗憾地看着赫连醉:“可惜了,最近好不容易看见老爷夫人关系好了许多,今日才想为夫人化这般好看的妆,让老爷瞧瞧谁才是最美的那一个。”
她小心翼翼地问赫连醉:“夫人,该不是老爷生我气了吧?”
赫连醉摸了摸她毛绒绒的脑袋:“无需多想,夫人我心里有数。”
红叶似懂非懂地应了,眼看着天色已亮,敲锣打鼓之声在门口停下,她赶紧脸色一肃,站在赫连醉身边。
又是一个稳重懂事的大丫鬟了。
赫连醉笑着摇头,抿了一口茶。
陆峰烨多半是发现了她耳后的红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