蹉三先生招手,在街边等候的车夫,立刻驱车过来。
马车车顶以五颜六色的鲜花,铺成花盖,一丛丛花穗垂落下来。
林清月观察到,在这里,只有说书先生,才有资格在车身簪花。
低级别的说书人,只能使用一到三种颜色的花,像蹉三先生这种德高望重的,整个花园的花朵,随他做作。
象征第一说书人身份的马车,启动前行,路人看到,纷纷停步,虔诚地行礼。
林清月被蹉三先生的粉丝们,兜脸砸了好几颗硕大的木棉花,隐隐作痛,祝言闪电般出手,帮忙拉下窗帘。
车厢宽敞,坐下六个人绰绰有余。
师无宴和祝言,照旧是霸占林清月一左一右。
蹉三先生奇怪地问:“你们怎么不坐?”
两个侍卫,蹲在两排座位中间的空地上,拘谨地搓手:“岂敢与主子平起平坐。”
林清月看他们穿着铠甲,蹲得辛苦,弯腰站起来,坐到另一侧:
“你们坐我身边吧。”
师无宴的杀气,充满了整个车厢。
侍卫们把头摇得像拨浪鼓:“我们就喜欢蹲着!请勿为难在下!”
蹉三先生照例夸奖了侍卫们,惟妙惟肖的铠甲,一坐下,就拿出厚厚一叠的纸张,这是各个书铺老板帮他收集的民间故事,如饥似渴地阅读起来。
看到精彩之处,还不住地微笑点头,把毛笔尖放到嘴里舔一舔,在纸上圈地出来。
林清月和他套近乎:“先生很勤奋呢。”
蹉三先生头也不抬:
“没办法,做我们这一行的,观众最是见异思迁的,我得多学习,多吸收新素材,时不时地推出新奇有趣的故事,才能留住人。”
林清月恭维道:
“您每天看这么多趣闻,记天下事,见众生态,知各地风俗,您一定是整个佑海境,最博闻的人吧。”
蹉三先生对林清月的夸赞很受用,“呵呵,不敢当。”
林清月疑惑:“晚辈有一事困惑多年……”
蹉三先生:“说来听听。”
林清月:“咱们佑海有习俗,陌生人之间,不可互通姓名,不知是何故?”
“这个嘛,老朽当年为了增加故事的趣味性,曾研究过诸多民间习俗,这个问题,我也曾深入探访过。”
“总结起来,一共有两点原因。”
蹉三先生不疑有他,捻着山羊须,一一道来。
“第一个原因,源于巫祝方面的禁忌,很久前,民间曾发生过严重的‘巫蛊之祸’。”
“当时流传着一种复仇方法,在桐木偶人上,刻下仇怨者的姓名,埋于地下,即可咒得人万劫不复。这种法术盛行一时,民众互相戕害,引起了严重的动荡。”
“久而久之,互通姓名,便成为了禁忌。”
“至于第二个原因……”
蹉三先生沉吟片刻,“说来惭愧,老朽只听说过这个‘说法’,却对‘说法’本身的含义,大惑不解。”
林清月:“是什么呢?”
蹉三先生:“若是向他人透露自己的真名,便会失去了自身的存在。”
林清月:“什么存在?”
蹉三先生喟然叹气:“无解啊。”
林清月好奇:“古往今来,那些向人透漏出自己姓名的人,最后都怎样了?”
蹉三先生有些自得:“几十年来,我还真收集到了几个案例,他们都……”
蹉三先生忽地停了下来,迷惘地拍他的脑袋。
“诶嘶——我明明把故事都记录下来了,怎么忘记了?”
“那些人最后死了还是疯了,我总该记住个结局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