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说孩子的心思有时候也不好猜呢, 此时此刻沈三清就怎么也没想到,能让陈蕊儿气了三天的原因竟然是这个。
“你看,你是不是没话说了, 就是你说话不算话, 我才去不了长宁镇。”也许是自己都觉得自己有些强词夺理,陈蕊儿多少有些心虚, 但是这孩子抵抗心虚的方式跟旁人不一样,她心虚之后嘴就更比刚刚硬了。
沈三清现在真心觉得自己比窦娥还冤枉, 这事跟自己半毛钱关系都没有,陈蕊儿过年该去哪里哪是自己能做主的。可这会儿她还真不能把自己撇得太干净, 要不非得让陈蕊儿更逆反, 觉得自己是在撇清关系。
“这事你不能光怪我啊,你不能去长宁镇的事我比你知道得还晚一点,我顶多也就是知道这事之后, 没能跟你祖母和你爹说说, 还是让你跟我们回长宁镇, 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要不说三清自己有时候都会在心里夸一夸自己呢, 她就是很会急中生智。既然不能撇清关系, 那就先主动认领最轻的过错,这么一来可不就不能全怪自己了嘛。
“那你怎么不说,你去说说行不行。”气头过了, 紧接着涌上心头的就是巨大的委屈, 这还说这话呢陈蕊儿的眼泪就吧嗒吧嗒跟着掉下来, 叫人看了还真有些心疼。
沈三清见她哭起来便暂时不再做声, 只默默的陪在一旁,负责给她递帕子倒水和拍后背。一直等到蕊儿哭够了哭累了,连哭嗝儿都收了, 她才开始跟小孩儿商量接下来的事。
“蕊儿,你爹虽说娶了我我就是你的母亲,可我进陈家门满打满算一个月都不到,这事我要是就这么干巴巴的去母亲那里说,她老人家肯定不能答应我,说不定还觉得我这人霸道,非拦着你不让你去你外祖家过年。”
要不说继母不好当呢,这会儿若是亲生母亲,那孩子去哪儿都该归娘说了算,现在自己就是空有个母亲的名头,其实屁都不算。
“要不你先跟我说说,是因为什么不愿意去府城玩几天,你说个原因出来,我才好往母亲那里去,你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沈三清看着哭得这么伤心的小孩,就更确定肯定不只是孩子单纯的想去长宁镇玩,或者脸大到觉得她是跟自己这个母亲一见钟情,再见倾心,连过年都一定要跟着自己回沈家去。只是到底是因为什么,这事还得陈蕊儿自己肯说才行。
“三年前,我跟爹去过一回府城。”陈蕊儿看着沈三清笃定的神情,便不由自主的开始说起藏在她心里好几年的事,“我娘的家里好大,比咱们家还大,花园子一个套着一个,把我都看花眼了。”
“可是我不喜欢那里,在那里见到的每一个人都会用一种很奇怪的眼神看我。”那会儿陈蕊儿还小,所有大人都觉得那么个懵懵懂懂的小娃娃肯定什么都不懂,说话的时候半点都没背着她。
“外祖母每次抱我都会哭,都要提起我娘,舅舅舅妈不哭,但是舅舅看我的眼神也让我难受,还有几次我都听见府里的下人说我好可怜,一出生就没了娘。”
陈蕊儿是陈景的种,怎么可能是个笨孩子,五岁上的时候她早就记事了,只不过她长得也像陈景,唇红齿白眼睛大大的还梳了两个小揪揪,不熟悉她的看她第一眼,就会觉得这孩子长得好又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应当还懵懂着,其实人家孩子心里清楚得很。
那一次陈景总共带她在柳家住了三天,三天之后回来陈蕊儿就狠狠病了一场,但当时谁也不知道里边的内情,都以为是孩子出门少,猛地带去府城孩子不习惯罢了。
但不管怎么说,那次病好了之后陈景就没再带她去过柳家,陈蕊儿也从来不提要去外祖家。现在突然又让她去,还让她一个人去,她自然是一万个不乐意。
听着蕊儿说的,沈三清心里的白眼就没停过,她就知道原因十有八九是出在柳家那边。
自己嫁过来这么久,也许是柳氏去世多年又或者是金氏和陈景有意为之,反正家里上上下下对待陈蕊儿这个丧母的大小姐,并没有多么刻意的捧着,或者是小心翼翼让她觉得她跟旁人不一样。
这样养大的孩子也许是会对亡母没有那么深的眷念,但是少了这份这份眷念,陈蕊儿才能往前走得更加轻松。柳家却时时刻刻非要提起柳氏的事,孩子还不懂什么叫做睹物思人,但那份无形的压力与沉重的悲伤,都让孩子不由自主的想逃。
“母亲,我读书认字的,我知道孝道是什么,我也知道我不该害怕去外祖家。可是我还是怕,我好怕他们这次又跟我说那些话,又拿那样的眼神看着我。我不是一定要去长宁镇的,可我就是不想去外祖家。”
“好,那咱们就不去。这大过年的又不是平时,哪能明知道不自在还让你去。”
沈三清是个吃软不吃硬的性子,前三天陈蕊儿闹得要生要死她也能四平八稳的看着,可现在一听她软糯糯要哭不哭的说这些话,她心立马就软了。
“这样,你先别回去,等中午我让人把你爹找回来,我把这事跟他说明白,到时候我俩去太太那儿求情。你就还在屋里待着不许乱跑,这事要是成了呢那到时候咱们还一起去长宁镇,要是不成你就继续闹。
反正离年三十就这么几天功夫了,咱们家也不兴过年的时候打孩子,横竖总能闹得太太同意。要再不成呢,初二那天我就让你爹先斩后奏,早早的把你带走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