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是晚宴,朝天宫里灯火通明,江黎被带到了前院,江听雨也去了姑娘们的小聚会,只有禾坐在认真吃席,默默地观察着上首的人。
皇后坐在最上首的左侧,江贵妃坐在右侧,她手中还抱着一只猫,此刻正一下又一下地爱抚着,气定神闲的样子,比起拘谨的皇后,她显得更雍容大气。
岁禾却在人群中寻找着谢惠妃的身影,虽然没见过,但是不妨碍她一眼就认了出来。
没办法,后宫中能称为妃的就那么几个,要么生了皇子的,要么家世显赫的,能拥有封号的除了江贵妃,就剩下了德贤淑惠四个了,而这四个中岁禾一下就锁定了穿绯色宫装的女子。
是她了,她的眉骨和上唇简直和谢遇青一模一样,眉骨很高,不像是晋朝人,但是谢家在前朝有一任家主娶了一个胡人女子做妻子,这是公开的秘密。
岁禾端起了桌上的酒杯,一边喝一边想着,这谢遇青究竟是和谢家有关系,还是他根本就是皇帝的种?
而另一边的江黎,也见到了大皇子,他的鼻子和皇帝的很像,轮廓也像,说不是皇帝的种都没人相信,难不成当年谢惠妃生的是双胎?
无法凭空猜测,他也就不想了,看皇帝依旧老神在在的样子,还装模作样地朝他举杯,搞得很多人都看向他。
江黎:“……”有点烦。
江听雨呢?同样默默无闻地苟着,皇帝的女儿大公主赵妍提议他们一起来看戏,说请的是京都新崛起的,备受赞誉,经常座无虚席的班子,排的都是新戏。
确实唱演俱佳,剧情新颖还跌宕起伏,引人入胜,在场的大多都是闺阁女子,没听过这么血腥暴力的故事,时不时发出惊呼,和旁边的小姐妹手牵手,还攥紧了手中的帕子。
江听雨咽了下口水,这部戏讲的故事……是一个心狠手辣的女子,坑害隔房的堂姐,诱拐堂兄赌博,气死祖母,还在祖母的葬礼上毒杀堂姐……
这不就妥妥的明涵江闻雨吗?
而且,故事的结局还不同,那女子被秋后问斩,死后还成了阴魂,魂魄的形状都是毒蜘蛛的模样,暗指该女子是毒妇,民众为了镇压这恶灵,每天都在四月九号这一日扫清家里的蜘蛛网,还要在门口撒上驱虫的药粉,贴上驱鬼的符箓,以达到镇压阴魂的目的。
而四月九日,就是周氏葬礼那天,也是江观雨的死期……
世人都爱青史留名,有的人甚至为了死后能安稳平顺一点,宁愿活着的时候过得苦一点,都要给自己攒棺材本,可见对身后事是多么重视,遗臭万年可以说是对一个人最狠的诅咒了。
虽然这戏演的基本是事实吧,但大公主赵妍此举可以说是丝毫脸面都不给江闻雨。
江听雨朝江闻雨看去,却见她脸上不见一丝怒容,还从容自若地端起了一杯茶细品。
江闻雨她身后坐着的是谢宜林,直接她用帕子捂住了嘴,眼带惊愕地回头,惊呼道:“这戏怎的如此熟悉呀,前半段不就是文华乡君的家事吗?”
家事二字她咬得特别重,听着着实讽刺。
江闻雨似没有听到一般,轻轻放下了茶盏,江听雨身边的一个礼部左侍郎的女儿凑近她问:“听雨,你那个堂姐…真的做了戏里面的事儿吗?”
问她话的人是工部侍郎的女儿,两人对格物都很感兴趣,故而成了朋友。
但这话问得江听雨都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虽然两房已经分家了吧,但是这又不是断亲,总归是一个家族的,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江听雨都觉得脸上无光,但江闻雨却毫不在意,轻蔑一笑道:“谢姑娘多虑了,这故事中的人如此凄惨,而我……不是好好地坐在了你前头吗?”
这话直接让谢宜林冷了脸,江听雨是在炫耀她的身份,因为她现在是个有封号的乡君,所以能坐在她前头。
虽然谢宜林身为谢家的嫡女,公主都不敢拿她怎么样,但明面上的身份她确实比不得有封号的宗氏女,长这么大,公主都没有仗着自己的身份在她面前耀武扬威,她这个低贱的庶民之女凭什么?
只是还没等她开口,江闻雨就打断了她:“这市井间流传的画本子,多数都是一些酸儒秀才意淫的产物,他们愤世嫉俗,借着无耻的幻想来宣泄自己不得志的郁闷,可笑又可悲,想来这台言之荒唐的戏码也是如此,作者自己无能,就使一些上不得台面的伎俩构陷他人,贵族子弟想来是不屑于干这种事的,估计是不知道哪里来的,会两个字的贱民吧……”
大公主赵妍脸色很难看,她堂堂公主,居然被一个低贱之人骂是贱民,她算个什么东西?
大公主身边的王欣看懂了她的脸色,加上她对江闻雨本就有旧怨,又讥讽道:“这么说,文华乡君是承认了你就是这戏里说的那个毒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