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禾无奈地笑了下,她也不是没有穿越到古代,可那时即使是战乱,她穿的宿主身份是显贵的,虽然也知道三纲五常之下得利的永远是父权和夫权,第一次穿成庶女,还是已经被洗了脑的庶女,才真真切切领会了这一套礼教是如何吃人于无形的。
“娘亲没事了,让听雨你挂心了。只是倒春寒受了凉,听雨你也多穿件披风知道吗?”岁禾叮嘱道。
江听雨有些怔忡,今天的娘亲是怎么了,中邪了?不是应该干巴巴地说“无甚大碍”四个字之后就不再搭理她,继续吃斋念佛抄经书保佑自己生儿子才对吗?
岁禾也不想一下子崩人设那么快,她扶着头面色痛苦地起身道:“你随娘亲一道去给你祖母请安吧。”
“是,娘亲。”江听雨恭敬应答。
县令的宅院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江黎一个庶子的院落是在西边最外围的,去到最清幽雅静的鹤息斋,要穿过两道走廊,再拐过一个庭院,零零碎碎加起来也要五百多米,虽然没多远,但对岁禾这快要在饿死边缘的人来说,简直是咫尺天涯。
江听雨走到了翡翠的另一边,搀扶着岁禾走路。
岁禾心想,不管这孩子是不是真心想搀扶她,但至少表面功夫做得很到位。
来到鹤息斋,人还挺多的,四房来了一共十一人,加上丫鬟小厮仆妇这些,都二十好几了,在一个院子里还挺窄的。
往常也没有那么多人,就是女眷会来,今天除了江黎和在外教书的江顺,其余男丁都来了。
还没进门,岁禾就听闻了压抑着的啜泣声,不用想也知道肯定是二房的小周氏。
没错,小周氏就是周氏的娘家侄女,被她指派给自己最爱的小儿子,也就是江家二房的江翰,生了两女两儿子,是江家的功臣,毕竟只有她生下了两个嫡子。
“娘,您真的不能将观雨嫁给那盐商的庶子啊,我的观雨……她怎么能……连一桩四角俱全的婚事都没有呢?我们江家可是阴山江家,虽然出了五服,和我们也是阴山江家的旁支啊,万一哪天家里有后辈扶摇直上,我们还能回到宗族里,我们江家可是名门望族啊!”
“我的观雨……她是我们江家这一代的嫡长女啊,她怎么能嫁给一个商贾的庶子呢?这简直是毁了她啊……”
这个哭诉声声凄厉,都是一个母亲无奈的挣扎。
岁禾看着阴沉着脸坐在上首的江周录,和抚着额头狠狠蹙眉的周氏,心下叹了一口气,看来这江观雨是非嫁不可了。
说来江观雨这事让整个江家都蒙上了阴云,事情的起因还是因为江观雨和穿越女江闻雨的斗争。
江观雨是二房嫡女,也是江家这一辈的长女,从小就养尊处优性子傲得很,她在江家独独只羡慕一个人,那就是未被穿越前的江闻雨。
大房的江然和齐氏只有她江闻雨这么一个女儿,没有通房姨娘也没有庶子庶女,江然虽然没有儿子,但依旧是江州录最看好的儿子,明年科举考个进士不成问题,考中进士就可以去宗族阴山江家了,不仅如此,齐氏乃庐山书院院长的女儿,身份很是清贵……
所以,即使她是个被道士判为魂魄不全的傻子,也依旧毫不费力拥有父母和外家全心全意的宠爱。
从小,江观雨就会偶尔捉弄一下这个傻子妹妹,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她那所谓缺失的魂魄还会回来,一夜之间就成了一个正常人,一个让她更讨厌的人。
周氏偏心小儿子,小周氏早已将整个江家看作是自己的,因为只有她有两个嫡子,所以不满江州录将自己的人脉资源都给了江然,隔三差五找事儿闹腾齐氏,而江观雨和江闻雨早已结怨。
在一次几个县的官小姐组织的宴会上,江观雨给江闻雨养着的一只梨花小奶猫下药,因为当时知府的四小姐也在,她极怕猫,她企图让江闻雨得罪知府四小姐。
只是十六岁的姑娘害人的技巧还很拙劣,被识破了,还被反击,江闻雨设计让江观雨坠湖落水,还特地选择了那盐商庶子所在的船只附近,就是算准了那盐商庶子喜浮水,通水性且好色。
外加江州录官瘾又犯了,最近搭上了知州大人,准备花钱疏通一番。
缺钱嘛!盐商有钱,正中靶心,环环都算准了。
岁禾不知道该怎么说,苏观雨咎由自取,但报复人的方式有千百种,杀人也不过头点地。
一个女人,还是来自现代的,接受过高等教育的,二十好几的大学生,设计一个古人小孩的清白,让她嫁给一个人渣……
这么想着,岁禾不动神色地打量着对面的江闻语,她此刻正轻轻转着茶杯,垂着眸看不清眼底的思绪,或许是穿越带来的自信吧,她端坐在那里,但实则并不板正,每根筋骨都是散的,一股慵懒的像一朵带刺的玫瑰,很美,但着实和她的年纪有些违和。
“姜氏。”
周氏的叫唤让岁禾回过神来,她回头看向周氏,就听她有些不耐地说,“之前让你奉的经书抄好了吗?”
没等岁禾回答她又道:“明儿跟我去万灵寺礼佛,真是家门不幸,得去洗礼一番。”
岁禾:“……”这老婆子又想逃遁了。
“回老夫人,好的,待会儿我就去账房把礼佛要用的银子给支出来。”岁禾道。
“什么银子??”周氏装模作样的样子都顿住了。
“我的嫁妆都被江家给掏空了呀,礼佛得给香油钱啊,老夫人大方,没有十两银子打不住,住宿车马,下人的打点,求签解签的费用以及其他零碎的物件儿,儿媳我回去就列个清单,断不会花多江府的一分钱的。”
众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