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秋声冷笑道:“道长的演技,真心不错。”
道士问道:“贫道这副高士做派,外人瞧在眼中,不会觉得恶心人吧?”
贺秋声都给这个年轻道士天马行空的思路整懵了。
“只能把话关在心扉内,就叫不开心。”
道士轻拍膝盖,微笑道:“愿意把话送出心门之外,就叫开心。”
少年一听到这两句话,就觉得自己可能碰到了知己。
陆芝神情冷漠,站在那条瀑布顶部,居高临下,看着那个看来确实很闲的陆掌教。
之前在城头那边,陆芝确实说了句不用较真的“客套话”,说欢迎陆掌教登门讨债,反正宗门就在南婆娑洲海边,很好找。
你还真来啊。
都是当白玉京掌教的人了,就这么小家子气吗?
这才几天功夫,你陆沉就亲自登门道贺讨债来了?
陆沉立即站起身,朝高处打了个稽首,“贫道不请自来,请陆先生恕罪个。”
陆芝从袖中摸出那只剑盒,打算抛还给这位开始搓手赔笑的陆掌教。
既然对方有脸登门讨债,陆芝倒是没那脸皮,搬出陈平安来挡人家。
陆沉赶忙伸出手,“日月可鉴,贫道不为这个而来,绝对不是!所以陆先生只管收下,这笔糊涂账,贫道真要讨,也需要跟陈平安先打好商量。”
陆芝说道:“既然不是为了剑盒,陆掌教来这边做什么?”
陆沉伸出手心,抵住下巴,眼珠子急转,起先是想要试试看,看看陆芝愿不愿意见着自己,就主动归还那只仙兵品秩的木盒。
可是事到临头,陆沉反而改变主意,可不能因小失大,误了正事。
没法子啊,谁让自家师尊有令,让他这趟返回家乡,帮着白玉京当一回说客,邀请陆芝去玉枢城那边炼剑。
陆芝见陆沉假装哑巴,说道:“陆掌教有事说事,没事走人。齐宗主不在山上,恕不待客。”
陆沉说道:“无需待客,贫道可以自己逛,修道之人,天地为家,风餐露宿惯了,龙象剑宗不用给贫道安排个住处。”
贺秋声满脸匪夷所思,直愣愣盯着那个吊儿郎当的“年轻道士”。
陆沉?真是那个全天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白玉京陆掌教?
陆沉脚尖一点,身若飘羽,去往陆芝身边,笑道:“等到下次开门,会走一趟五彩天下?”
陆芝说道:“当然。”
陆沉使劲点头道:“那贫道就得跟师弟打好招呼,少去招惹飞升城了。”
陆芝没好气道:“有宁姚在那边,不用我多事。”
陆沉笑呵呵道:“招呼还是要的,免得不小心与龙象剑宗伤了和气,因为一点蝇头小利,树敌太多,终究不美。”
何况如今飞升城里边,除了宁姚,其实还有个改名为陈缉的陈熙。
几位刻字老剑仙当中,其实论口碑,还是陈熙最好,做人,练剑,心性,为人处世,近乎……完人。
陆芝犹豫了一下,问道:“左右?”
既然是与陆沉询问左右何时返乡,其实陆芝就等于一并问了某个狗日的处境。
陆沉说道:“那场架,很古怪,照理说早就打完了,但其实一直拖着没个结果。所以你这个问题,还真把贫道问倒了。”
陆芝说道:“祸害遗千年,想来没什么问题。”
陆沉听到这个评价,都不敢点这个头。
你陆芝敢这么说阿良,贫道可不敢。
一个能够跟余师兄打得有来有回的……剑客,贫道必须和和气气,与之称兄道弟。
再说了,整座青冥天下,当然主要是玄都观孙老哥了,都说贫道是块牛皮糖,那只是你们没领教过阿良与人死缠烂打的本事啊。
陆沉说道:“回头我会走一趟蛮荒腹地,亲眼看看那处战场遗址。”
陆芝问道:“你不怕身陷围殴的境地?”
陆沉哈哈笑道:“杀力不够,遁法来凑。”
打不过,贫道还不能跑路?
陆芝说道:“那帮蛮荒畜生,如今本就不好受,确实犯不着再来挑衅白玉京,免得腹背受敌。”
陆沉小鸡啄米,“所以说有个好师父,比啥都强。再有一两个好师兄,当然就可以单枪匹马横行天下了,遇到惹不起的山上前辈就报名号,比什么都管用,一招鲜,屡试不爽!”
记得刚到白玉京那会儿,有几次在外游历,陆沉实在是被对方纠缠得烦了,就与他们亮出身份,先前打生打死的,立即停手,有脸色阴晴不定,也有脸色铁青的,更有道歉说是误会的,总之,就是好玩得很。
唯一……准确说来是两次例外,是碰到了孙观主,还有华阳宫高孤,不说身份还好,陆沉一说自己是白玉京的新任掌教,好家伙,本来还收手几分的两位道友,真就彻底放开手脚,只管祭出一种种压箱底的杀手锏了。
所以陆沉跟他们,反而就成为了朋友。别看那玄都观孙老哥说话,难听了点,是损了点,打是亲骂是爱嘛,关系好着呢。
陆芝不再开口说话。
陆沉小心翼翼看了眼陆芝的脸色,她的眉宇间都是阴霾。
该不会是?
她与那阿良,莫非在剑气长城,有些不为人知的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