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还算云淡风轻的洪稠和汪幔梦,俱是心头一震,面面相觑,刹那之间,洪稠额头满是汗水,咽了口唾沫,抱拳问道:“敢问曹仙师和崔掌律,落魄山可是宝瓶洲的那座落魄山?陈山主……可是宝瓶洲的那位陈山主?”
曹晴朗笑着点头,崔嵬反问道:“不然?”
此言一出,年轻皇帝一行人俱是与钱猴儿如出一辙,梦游一般。
却是好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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骑龙巷。
谢狗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现出真身姿容,被按住脑袋后,她缩了缩脖子,难得示弱道:“那个,如今都是一家人,”
她笑道:“谢狗?怎么取了个这么个名字,白景,朝晕,外景,耀灵这些,不都挺好的。现在嘛,小心狗头不保。”
白景是剑修,而且白景还是那副“纬甲”的新任主人。故而论传承,白景与仰止,都算属于各有法脉了。
谢狗笑容牵强。
持剑者,剑侍,剑灵?
小陌想要站起身,“陈平安”示意小陌坐着就是了。
骑龙巷草头铺子的这张酒桌,此刻就像一处光阴长河的漩涡,又像是井水不犯河水。
诗僧禅语有云,人从桥上过,桥流水不流。
不管是不是误打误撞,反正早就道破天机了。
那个“陈平安”笑道:“小陌,我的真身还在桐叶洲,至于你眼前的我呢,只是个被自己流放的可怜人,我当然还是我。”
小陌犹豫了一下,还是忍着心中别扭说道:“小陌见过公子。”
白景望向那个古怪的存在,问了个与之匹配的古怪问题,“你跟那个陈平安,到底是谁吃了谁?”
修道之人的阳神身外身,出窍阴神,与真身的关系,谁主谁辅,一目了然。
但是眼前这位,学问可就大了。
至于酒铺里边,赵登高,田酒儿,如今化名箜篌的白发童子,少女崔花生,各自都静止不动。
她看着那个白发童子模样的化外天魔,笑道:“是在玩木头人的游戏吗?”
白发童子眼珠子微微转动,觉得既然大家都是自家人,怕个啥,不再假装木头人,立即开始振臂高呼,“隐官老祖,道法通天,拳镇三洲,剑术无敌,风姿卓绝,算无遗策……”
白发童子手臂挥动的轨迹,扯起一股股七彩琉璃色,还有那些说出口的“言语”,字字都如金沙飘散空中。
陈平安笑眯眯道:“继续,好话不嫌多。”
白发童子觉得都快嗓子冒烟了,眼神幽怨道:“隐官老祖,恕我才疏学浅,真没词了。”
陈平安微笑道:“不再酝酿酝酿?”
白发童子抽了抽鼻子,满脸委屈道:“得翻书去,现学现用。”
白景小有意外,“箜篌,你藏得还蛮深。”
本以为这个邻居,是那种嬉戏人间的仙人,不曾想还是个深藏不露的飞升境?
练气士之间,同境看同境,都是雾里看花的光景,不像纯粹武夫,能够根据呼吸,脚步,行走时的气态,尤其是全身筋骨肌肉的细微变化,很难遮掩武学境界。
察觉到那个陈平安的眼神,白景心中了然,试探性问道:“需不需要发个誓?”
这座巴掌大小的槐黄县城,终于让白景见识到了什么叫藏龙卧虎,先是那个看门人仙尉,如今又有一头飞升境的化外天魔,竟然只是担任落魄山的外门杂役弟子?
她拍了拍白景的貂帽,坐在一旁,“箜篌的身份,确实不是什么小事,不过立誓就算了,管不住嘴,也不是多大的罪过,留不住头而已。”
白景没来由感叹道:“人有逆天之时,天无绝人之路。”
白发童子察觉到那个谢狗的轻蔑视线,斜眼看我?
你个矮冬瓜算老几。
白发童子双手叉腰,与白景直愣愣对视,
谢狗摊开手,“你赢了。”
陈平安突然问道:“白景,按辈分算,绯妃是不是你的再传弟子?”
谢狗想了想,“我的徒子徒孙多了去,数都数不过来,绯妃是跟谁学来的道法,除非面对面对峙,打一架,否则不好确定,我这一觉睡到天亮,之前在曳落河那边,为了来见小陌,走得急了,也没跟绯妃这个晚辈打照面啊。”
按照青同的说法,这个白景,曾经在蛮荒那轮大日中建造道场,只是每过几百年,就需要重建道场,蛮荒天下走炼日拜月这条修行道路的妖族修士,半数都得承白景的这份情,所以陈平安最早听闻青同说及白景,才会猜测白景是不是“火精化身”,不比诸多明月,在大日之中,即便是精通火法的飞升境修士,同样极难久居,就像火龙真人,被誉为浩然天下火法第一人,好像也就未能走通这条道路,无法凭此跻身十四境。
万年之前,大地之上,有许多天才修士的大道根脚,隶属于“神异”一道,都是那种金身破碎的神灵转世,虽然神性不全,但是天生适宜修行,往往破境神速,但是地仙瓶颈,又比纯粹的“道士”更难打破。
至于谢狗说自己“徒子徒孙”众多,不算是吹牛皮不打草稿。
谢狗小心翼翼用眼角余光瞥了眼身边的白衣女子,哎呦喂,个儿挺高啊,都快比自己高出一个脑袋了。
谢狗再看了眼那个陈平安,问我作甚,何必舍近求远,你得问我身边的这个持剑者啊。
她看了眼谢狗,懒洋洋道:“不是十四境,在意个什么。”
谢狗气不打一处来,往常这种话,可都是她来说的,无非是将“十四境”说成飞升境。
如此说来,自己确实矮人一头,可能还不止。
她也懒得理睬一个白景,缓缓说道:“假若人间有这么一个山头。就以这座槐黄县城,作为龙兴之地。”
“有朝一日,昭告天下,立教称祖。”
“寇名,崔瀺,齐静春,三位正副教主,郑居中掌律,刘聚宝管钱。”
“这几个,不但可以为旁人指明大道方向,同时有人率先登高,以身作则,开辟道路,变天堑为通途,与此同时,相互间查漏补缺,治学,教化,事功,各有所长,只说一座祖师堂内,就坐着五位十四境大修士。”
饶是白景都听得目瞪口呆。
十四境大修士,是路边菜园里的大白菜吗,扎堆呢,一棵又一棵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