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所谓的“盛产金丹”,也只是相较于曾经的宝瓶洲。
黄粱派邀请落魄山修士参加典礼,也就是试试看的事情。
根本不奢望那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会光临娄山,甚至不觉得落魄山会有修士登山。
成了,是意料之外的天大荣幸,不成,也是情理之中的事情,总要试试看。
不料落魄山那边,很快就以霁色峰祖师堂的名义回信一封,是大管家朱敛的亲笔回信,措辞极其客气了,说山主如今在外未归,只能让陈灵均与郭竹酒代为参加庆典,在信上顺便介绍了两人的身份。
得到这封回信,黄粱派甚至专门为此召开了一场祖师堂议事。
哪怕不说那陈灵均是一位元婴境,便是那个名叫郭竹酒的女子,竟然是陈山主的嫡传弟子,关键她目前还是小弟子,按照山上的谐趣说法,可以算是半个“关门弟子”。
刘润云对那个青衣小童模样的落魄山元婴供奉,很熟悉了,对方经常找爷爷一起喝酒侃大山,喊爷爷刘老哥,喊自己刘姐姐,乱七八糟的辈分。
爷爷私底下说过这位陈老弟,大道前程,了不得啊。
刘润云实在是很难将那个混不吝的青衣小童,与一位元婴老神仙挂钩。
倒是那个叫郭竹酒的少女,刘润云背感兴趣,好像前不久才来到落魄山,反正是生面孔。
只是对方的身世背景,境界如何,都不清楚。
如今衣带峰的镜花水月,是一绝。
连上山黄粱派都有所耳闻了。
看客寥寥,好像一年到头就两三人,但是每次都出手阔绰得……吓人。
没几年功夫,就怎么都有两颗谷雨钱的入账了,以至于爷爷到最后,便干脆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反正孙女刘润云也从不需要花枝招展,搔首弄姿,与那南塘湖青梅观的周仙子,就不是一个路数的镜花水月。
酒足饭饱,陈灵均结账完毕,离开酒楼,拍着肚子,带头登上那条去往黄粱渡的渡船。
嫩道人方才倒是想要抢着付钱,奈何根本争不过那个景清道友。
郭竹酒笑眯眯以问道:“既然不放心,为何还要下山远游。”
师父曾经说过,每次陈暖树去州城那边采购,一路上都会有个家伙暗中跟随。
陈灵均白眼道:“哪有。”
郭竹酒又问道:“你知道我在问什么?”
陈灵均斩钉截铁道:“不知道!”
郭竹酒呵呵一笑。
陈灵均便有些心虚。
李槐听得一头雾水,你们俩这是在打哑谜呢。
等到宋园和刘润云去往别处屋子,郭竹酒几个就先在陈灵均的住处坐下,她问道:“有很多这样的人情往来吗?”
陈灵均使劲点头道:“多,茫茫多。越是大门派大仙府,这样的事情,就越是频繁,层出不穷的名头,除了黄粱派这种金丹修士的开峰仪式 ,还有山上婚嫁,结为道侣,也是大事,总得给份子钱的,再就是老祖师闭关成功,出关了,总得办一场吧,祖师堂那边收徒弟了,更换掌门或是山主,某某破境了,主要是年轻娃儿,跻身了中五境的洞府境等等,都得礼尚往来。”
陈灵均起身弯腰,给郭竹酒三人都倒了一碗茶水,“不过在咱们家山头这边,以前都是老爷一个人跑,老爷把事情都忙完了,轮不到我们分心这些庶务。”
郭竹酒笑问道:“会不会嫌弃我们俩……不够牌面?”
浩然天下的繁文缛节,只会比这些五花八门的典礼更多。
陈灵均大笑起来,“开玩笑,就咱俩,随便一人出马,黄粱派那边都要觉得烧高香了,祖坟青烟滚滚……”
陈灵均赶紧补了一句,“这种话,也就是自家人关起门来随便聊聊,不当真,不当真哈。”
“出门在外,给别人面子,就是给自己面子,这个道理,啧啧啧,学问比天大了。”
嫩道人点头赞许道:“灵均道友,还是为人忠厚处世老道啊。”
闲聊几句,李槐就带着嫩道人去往别处屋子,一行人相互间都不相邻,当然是钱没到位的缘故。
陈灵均也破例没有抢着结账。
因为这笔路费,是衣带峰宋园替衣带峰和黄粱派掏的腰包,所以陈灵均先前在渡口购买登船木牌时,就早早挑好了屋子,宋园都没机会跟渡船讨要最好的几间屋子。
渡船升空,云海滔滔,大日坠入海窟一般。
等到这条渡船进入黄粱国地界,李槐走出屋子,来到船尾甲板那边。
嫩道人很快就跟着来到这边,凭栏而立,视线游曳,将大地山河尽收眼底,点点头,突然眯眼道:“呦,灵岳分正气,仙卫借神兵。娄山那地儿的山水,有点意思。”
斗柄璇玑所映,山如人著绯衣,小小葫芦择地深栽,现出长生宝胜挂金鱼袋。
嫩道人越看越惊奇,抖了抖袖子,探出一只手,掐指算。
作为撵山一脉的祖师爷,对于天下的“来龙去脉”,那是看一眼就分明的。
李槐只得以心声提醒道:“别乱来啊,人家辛苦经营了十几代,我们又是客人。”
嫩道人委屈道:“公子,这话说得教人伤心了。我说话的火候,做事的分寸,不敢与公子比,比那陈平安,总是伯仲之间的。”
李槐一笑置之。
嫩道人试探性问道:“公子,我瞧见一处地方,颇有来头,去一探究竟?不动手,近距离看几眼。说不得就是一桩不小机缘。反正在黄粱派和云霞山的眼皮子底下,都这么多年过去了,两拨人也没能发现,又不在他们山头地界之内,按照浩然天下的山上规矩,可就是能者得之的事了。”
反正离着黄粱派的开峰庆典还有小半个月光阴,闲着也是闲着。
李槐赶紧摆手道:“别,你要去就自个儿去。只要不坏规矩,都随你。”
之前跟裴钱一起游历北俱芦洲,落下心理阴影了,差点就要亏钱。
嫩道人问道:“真不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