溥瑜笑道:“乂字,是治理、安定的意思,若是再加上个字,组成“乂安”一词,就又有了‘天下太平’的寓意。”
既然注定破境无望,溥瑜就安心当这城主了,这些年还积攒了不少杂书,没事就翻翻,溥瑜甚至想着哪天卸下了城主担子,自己能不能去当个教书先生?
齐狩默默喝着茶,有些头疼,以那个家伙的一贯德性,肯定会变着法子找自己的麻烦。
在嘉春七年的开春时分,飞升城曾经举办过第二场极为正式的祖师堂议事。
也正是那场至关重要的议事,真正奠定了飞升城的内部职责划分、以及对外扩张方案。
当年祖师堂内,摆放有四十一条椅子,后来陆续增添了六把,但是挂像下的那两条椅子,始终空着。
两位隶属于刑官一脉的老元婴剑修,分别来自太象街和玉笏街,曾是陈氏和纳兰两个大家族的附庸门户。
这些年,两位老人一直在为年轻人传授剑术。
刑官一脉在飞升城和拖月城内,分别设立有一座搜山司和斩妖院,两位老元婴各自坐镇其一,偶尔也会悄然离开飞升城,都是为那些出门历练的下五境剑修们暗中护道,而这种所谓的“历练”,可不是浩然天下那些谱牒修士的游山玩水,什么所谓的红尘历练,飞升城的绝大多数的剑修伤亡,都出现在历练过程中,为了开辟地盘,确定路线安危,涉险勘探那些诡谲的山水秘境,遭逢一些闻所未闻的怪异,数位护道剑师都因此陨落,甚至以至于尸骨无存,最后都是飞升城宁姚在内的几位上五境剑修,亲自仗剑前往这些险地。
就像这次与隐官一脉剑修联袂外出历练的刑官一脉,幕后护道人,就是一位老元婴剑修。
剑气长城万年以来,撇开那些先天受制于本命飞剑的剑修,从无“孱弱的剑修,纸糊的境界”。
这个传统,飞升城绝对不能丢。
但是不得不承认,离开了剑气长城后,所有剑修的破境速度,越来越慢了。
当然宁姚是例外。
而最年轻一辈剑修的出现,也越来越无法像之前那样一茬接一茬,多如雨后春笋了。
与此同时,两位老人还管着一座问剑楼的钥匙。
虽说如今飞升城的剑修,依旧各有师传,但是飞升城建造了一处藏书楼,取名为问剑楼。
经由阿良改善过的剑气十八停,如今所有剑修都可以修行,至于最终能够学到几成神意精髓,各凭造化。
此外避暑行宫当年收集、整理了大量原本禁制重重的历代剑修遗留道诀、剑经、秘籍,都汇总于那座戒备森严的问剑楼。
许多原本都早已断了香火传承的剑术,都有一定机会找到“隔代”弟子。
比如陶文,吴承霈,宋彩云,殷沉,还有生前最后一次出剑,就是与龙君问剑的高魁,等等。
甚至还有叛出隐官一脉的两位剑仙,洛衫和竹庵。
这些剑修的独门剑术,只要避暑行宫那边曾经有过记载的,如今的飞升城年轻剑修,都有希望学成,但是不强求后世剑修一定要“认祖归宗”,只是学成了这一门剑术的剑修,在各自开辟出来的剑术道脉传承过程中,绝对不可故意隐晦此事,必须写明这份传承来历。
避暑行宫当初编撰出一本内容详细的小册子,大致写明了某一脉剑术的传承要求、修行门槛,
故而想要传承那些剑术,有两点要求,一个是自身本命飞剑与剑术契合,再就是战功足够,然后经由刑官和隐官两脉的确定和认可,年轻剑修才可以去问剑楼翻阅某本剑谱、修行对应的某部秘籍。
老元婴好奇问道:“之前那趟远游蛮荒,宁姚说得含糊其辞,只说是隐官大人起的头,可他们一行人,既然做掉了仙簪城玄圃和托月山元凶这两头位飞升境,难道城头那边,如今新刻了两个字?”
其实就连这位老修士,也是才知道原来剑气长城还有个刑官,名为豪素。
将那仙簪城打断为两截,当然大快人心。但是对剑气长城的剑修而言,刻字一事,自古就是天大地大此事最大。
齐狩看着那几道视线,无奈道:“就算是我去问,有用吗?宁姚明摆着不愿意多说什么。”
水玉也倍感奇怪,“既然做成了这么多大事,为何不直接告诉整个飞升城?怎么想都没理由藏藏掖掖啊。”
溥瑜笑着调侃道:“想不明白就对了,所以你进不去避暑行宫。”
当年簸箕斋三位师兄弟,确实是想要进入避暑行宫的,可惜宁姚没答应。
不然如今的隐官一脉,完全有实力与刑官一脉分庭抗礼。
如今的飞升城,上五境剑修有四位。
飞升境,宁姚。
暂时无仙人。
玉璞境剑修有三人,齐狩,高野侯,邓凉。
元婴境,总计四人。
两位刑官一脉的老元婴剑修,再加上簸箕斋一脉的歙州,以及避暑行宫的罗真意。
其实太象街陈府那边,还有陈缉和他身边的侍女,陈晦。曾经的主仆双方,如今的师徒两人,分别是元婴境和玉璞境。
只是此事,除了宁姚,暂时无人知晓。
齐狩冷不丁说道:“如果,我是说如果,陈平安在下一场祖师堂议事中,要求我们和泉府各自拿出一座山头,交给避暑行宫打理,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老元婴缓缓道:“凭什么?”
齐狩说道:“还是一个如果,如果刻字之人,正好是陈平安呢?”
老元婴立即说道:“那就给啊。”
虽然是刑官一脉的剑修,但是这种事情,老人没什么可犹豫不决的,必须给。
齐狩点点头,“理当如此。”
水玉幸灾乐祸道:“刑官大人,要是陈平安不走了,你怎么办?”
齐狩微笑道:“家给人足,时和岁丰,筋骸康健,里闬乐从,君子饮酒,其乐无穷。”
老元婴听得一头雾水,“啥玩意?”
溥瑜笑着解释道:“出自康节先生的《击壤集》,皕剑仙印谱上边也有照抄,是一方印章的边款内容,底款印文是‘而吾独未及四方’,亦是康节先生年少读书时有感而发,老邵,你与这位康节先生还是同姓,回头可以翻翻印谱。不过咱们刑官大人的意思,是说与人斗,其乐无穷。”
任毅笑道:“亏得隐官大人不在场,不然这会儿就要摆出一副笑眯眯的玩味表情了吧。”
姓邵的老元婴手心摩挲着椅把手,撇嘴道:“读书人就是弯弯肠子,骂人都能骂出朵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