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艳赶紧拍了拍胸脯,妩媚而笑,“吓死老娘了。”
李拔说道:“像那嫩道人,还有宝瓶洲的仙人曹溶,还有剑修徐獬,不就好像都是突然冒出来的,已经知道和不知道的,多了去,习惯就好。”
水榭中,稚圭斜靠栏杆,单手托腮发呆。
外边台阶底部,站着个少年,额头微微隆起。
泥瓶巷曾经有条四脚蛇,被嫌碍眼的宋集薪,数次丢到隔壁院子,结果次次都爬回。
经常被婢女稚圭踩在鞋底子,反复碾动,不然就是清晨时分,去铁锁井那边挑水,听了些风凉话,稚圭回到自家宅子,见着它,往往就是一脚飞踹。
这个炼形成功没多久的少年,被稚圭赐姓王,名琼琚,字玉沙,再赏了个道号,寒酥。
少年斜背着一只包浆油亮的紫皮葫芦。
稚圭转过头,抬了抬下巴。
可怜少年立即心领神会,赶紧挪步,躲到主人瞧不见的地方站着,免得主人眼烦变成心烦。
稚圭这才笑道:“听说远古天庭有座行刑台,有几件神兵,专门是用来对付犯了天条的地仙和蛟龙,除了甲剑和破山戟,还有两把刀,好像叫枭首、斩勘,那把斩勘,就在陈平安手上,早知道就不让你在海上远远望风了,你们俩一见面,肯定各自看不顺眼对方,然后就是咔嚓一下,啧啧。”
少年被吓得缩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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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陌在青衣河畔的落宝滩,开始结茅修行,说是修行,其实也就是翻书了。
对于如今的小陌而言,唯一的修行,其实就是为自己挑选出一条“道路之上,前无古人”的大道,才能有望跻身十四境。
何况即便飞升境巅峰的大修士,找到了一条登天道路,难度之大,依旧如凡俗夫子凌空蹈虚,不可谓不艰辛万分。
不然万年以来,数座天下的十四境修士,也不至于如此数量稀少。
再者小陌,还给自己设置了一道门槛,必须是以纯粹剑修的身份,一举跻身十四境,不走旁门不走捷径。
就像那位浩然三绝之一的剑术裴旻,估计也有这份心思。
反正这个裴旻,小陌是肯定要找机会去问剑一场的。
小陌在茅屋外边好似晒谷场的空地上,随便搁放了一些蒲团、板凳。
崔嵬,隋右边,两位元婴境剑修,经常去落宝滩那边与小陌先生询问练剑事宜。
程朝露和于斜回一样常去,裴钱在渡口那边忙碌之余,偶尔也会过去旁听。
只要有人登门拜访,小陌就会坐在檐下竹椅上,竹杖横膝,仿佛是……一场传道授业落宝滩。
崔东山这天离开密雪峰,来到青萍峰一处青色崖壁,弯曲手指,轻轻“敲门”。
绛阙仙府那处顶楼,陈平安收敛心神,睁开眼睛,点点头。
陈平安盘腿而坐,青衫,光脚。
一切从简,屋内没有任何多余的装饰物件,相较之前,陈平安身前那张案几之上,不过是多出了一把跨洲远游的横放长剑。
崔东山只是站在这座小洞天的门外,没有任何废话,与先生有事说事,“龙宫遗址那边飞剑传信一封,说是新任南海水君李邺侯,今天要来咱们这边做客,我估计他是来找先生商议曳落河水运的买卖一事,先生只管继续清净修行便是了,学生可以去跟李邺侯谈价格,先生只管放心,先生就算不露面,李邺侯绝对不会觉得仙都山待客不周。”
有我待客,足矣。
李邺侯与稚圭都是四海水君之一,所以想要离开自家水域,进入东海地界,肯定要先与稚圭通气。
而且还需要与中土文庙那边报备,得到允许后,李邺侯才能离开。
陈平安突然起身,穿上一双布鞋,“稍等,我刚好有点事情要外出,要拉上小陌走一趟小龙湫,我们一起下山好了。”
走出这座作为临时修道之地的长-春小洞天,陈平安来到崔东山身边,笑道:“你去更好,只管漫天要价坐地还钱。我跟李水君谈起买卖来,还真开不了口。”
要说当个包袱斋,陈平安还真有点底气,绝不妄自菲薄,唯独狠不下心“杀熟”。
因为先前在文庙功德林,当时还是皎月湖水君的李邺侯,带着一个法袍品秩极高的侍女,还有一位貌不惊人的止境武夫,一起拜访先生,李邺侯当时送出的贺礼,是一幅价值连城的《烂醉如泥贴》,除了字帖当中的“酒虫”极其稀罕,关键是字帖本身,就可以视为一座水运浓郁的六百里大湖,是蛟龙之属梦寐以求的一处极佳修道之地。
一同下山后,崔东山去找李邺侯。
陈平安在落宝滩那边找到了小陌,一起去往小龙湫。
一条跨洲渡船上边。
小米粒,小脑袋一歪一歪,小肩膀一晃一晃,肩挑金扁担,手持绿竹杖,大晚上在渡船上边绕圈圈“守夜巡山”呢。
白玄大爷坐在船头栏杆上,双手按住船栏,抬头望明月,大声感慨道:“被隐官大人如此看重,任重道远啊。”
指名道姓,要自己参加下宗庆典,那个小隐官陈李,有此待遇?
五彩天下,飞升城。
铺子打烊了,有个身形佝偻的汉子,站在柜台后边,喝着酒,看着墙壁。
在二掌柜离开之后,这边就不挂新的无事牌了。
还有人闹过,都被汉子好不容易打发过去了。
飞升城的一些个酒楼,就想要依葫芦画瓢,照搬此举,结果就根本没谁捧场,尴尬得一塌糊涂。
是啊。
天上天下,独一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