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峻抱拳说道:“晚辈曹峻,祖籍在宝瓶洲骊珠洞天,与隐官祖宅就在一条巷子,只是晚辈出生在南婆娑洲,老祖曹峻,负责看守那座镇海楼。”
曹峻忍了又忍,还是没能忍住多说一句,“晚辈其实才一百四十岁。”
本想添上一句,如果不是早年被左右打碎剑心,早就跻身上五境了,说不定还有希望跟风雪庙大剑仙一个境界。
只是想到在这位老大剑仙这边,好像仙人境剑修也没什么值得称道,就将这句话咽回肚子。
陈清都嗯了一声,点点头,“那跟左右的岁数、境界都差不多,后生可畏。”
魏晋忍住笑。
曹峻只觉得被黄泥巴糊了一脸,又不敢与老大剑仙顶嘴什么,憋得难受至极。
他算是彻底领教剑气长城的风土人情了,剑气长城当得起“剑仙”二字的剑修,一个比一个性格鲜明。
宁姚的不苟言笑,万事不上心。
陆芝好像对剑气长城以外的人,她见谁都想砍上几剑。
齐廷济的年轻人下辈子注意点,老剑仙用最和善的表情,说着最狠辣的言语。
再就是这位老大剑仙的和蔼可亲,平易近人。
就连魏晋这个一向持身正派的风雪庙大剑仙,都有了一句“你进不去避暑行宫”。
陈清都望向城头之外,突然轻声道:“要走就走吧,这里没什么可眷念的,身为纯粹剑修,生前出剑,必须有个阵营讲究,可既然人都死了,只留下这点剑意,还有个屁的敌我之分。”
魏晋神色自若,转过身,面朝城头以南。
在这一刻,魏晋剑心愈发澄澈通明,与已故剑修宗垣,遥遥抱拳礼敬。
大不了以后战场相见,再与宗垣前辈的那些剑意继承者分出剑道高低,一决生死。
陈清都笑着点头,“宗垣就是宗垣。”
千秋风骨仍凛然。
原来一直对魏晋不曾亲近的几缕剑意,刹那之间,在空中凝出四条剑光长虹,最终在风雪庙剑仙身边缓缓流转,萦绕不去。
这就意味着魏晋从此在剑道一途,就属于宗垣一脉了。
没有任何师徒传承的繁文缛节,没有什么祖师堂敬香拜挂像。
魏晋心声问道:“敢问老大剑仙,万年之前的那个存在,到底是什么样的一个存在?”
陈清都犹豫了一下,老人有些神色复杂,最终还是摇摇头,“曾经见过两次,没什么可说的。”
登天一役,五至高之外,只说远古十二高位神灵,大半都已陨落在那场改天换地的惨烈战事之中。
此外,要么远离旧天庭遗址,在天外沦为孤魂野鬼。
要么坠落在未知的人间大地,长久酣眠,形骸沉睡。
看管其中一座飞升台的青童天君,作为最早的人族成神者之一,曾经司职接引男子地仙飞升。
蛰伏于五彩天下的那位,早年在人族登天一役中受了重创,曾是披甲者麾下。
从天外降临在桐叶洲的那尊神灵,跨海远渡宝瓶洲,登岸之时,被崔瀺和齐静春联手,曾经被命名为“回响者”。
赊月继承了一部分神位,她不单单是月宫种那么简单,相对是最有希望跻身那个“明月前身”的高位存在。
打杀了这些高位神灵,于人间利弊皆有,好处是少了个战力惊人的人族死敌,坏处就是会空出神位,周密登天后,自然就可以塑造出一位补缺的崭新神灵。
在万年之前,这些高位神灵,可不是什么好相与之辈,只是万年之后,一方面是天道崩塌,就像一位十四境大修士,失去了绝大部分的攻伐手段,再就是天地间那座无形的文字囚笼,对神灵禁锢极大。
文海周密,曾经自创文字,已经在蛮荒天下流传数千年之久。
就是为了让新旧神灵,重返人间之时,都可以尽量脱离礼圣制定出来的那座文字囚牢。
不出意外,眼前这座蛮荒天下,就是新天庭众多神灵在人间落脚的渡口了。
远古神灵的唯一言语,其实类似如今修道之人的所谓心声,只是类似,而并非全是。
方才被陈清都一剑斩碎金身的高位神灵,名为“行刑者”,曾是持剑者麾下,天下妖族,尤其是受罚真龙,吃苦极多。
不过神性不全,应该长久沉睡之时,加上早就被托月山剥离出了一部分残余的本命神通,雪上加霜,当然,只是不比当年那么擅长打架,绝对不意味着好杀。
而那个被托月山当做杀手锏之一,专门用来针对阿良和左右的高位神灵,大概是那尊名为“寤寐者”的存在了。
本命神通之一,是囚禁梦魇中。老话说夜长梦多,还是后世化外天魔万千的一部分根源所在。
还有那拥有一门“止语”神通的“无言者”,又名“心声者”。
以及造就出众多日月、无数山河秘境的“复刻者”,又名“想象者”和“铸造者”。
当然这些古老神灵称呼的命名,都是登天一役结束后的说法。
不被文字记载,就像一部老黄历的最前边,专门为这些古老存在,留下空白一页。
人生在世,好像孩子什么都好奇,年轻人什么都知道,中年人什么都怀疑,老人什么都认命。
至于好人不好人的,人心各有一杆秤,很难说谁一定是好人。
只是希望以后人间千年万年,不要无视那些沉默者的付出。
一个孩子年纪太小,做不了更多。
其实一个年纪大了的老人,也未必能够多做什么。